直播籌備室的玻璃墻上貼滿了便利貼。

五顏六色的小紙片像蝴蝶般密密麻麻地覆蓋了大半個墻面。

李巖站在白板前，手中的馬克筆在“首播倒計時3天”下方重重畫了一道紅線。

窗外夕陽西沉，將整個房間染成橘紅色，三十多位團隊成員的身影在地板上拉得老長。

“汽車贊助已經(jīng)談妥了，是今年最新款的電動車。”

許夢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雀躍。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襯衫，領(lǐng)口微敞，發(fā)梢還帶著剛補妝后的淡淡香氣。

“廠家愿意提供三輛，條件是必須在直播中展示他們的充電技術(shù)。”

李巖轉(zhuǎn)過身，正好對上許夢笑盈盈的眼睛。

她站得極近，近到能聞到她手腕上柑橘調(diào)香水的味道。

“三輛？”

李巖挑了挑眉，“我們沒那么多預(yù)算吧。”

“我談下來的。”

許夢得意地眨眨眼，手指不經(jīng)意地碰了碰李巖的手肘，“大學(xué)同學(xué)在那家車企做市場總監(jiān)，說期待跟我們長期合作。”

這個動作讓李巖下意識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白板邊緣。

“李總，這個位置的數(shù)據(jù)需要確認一下。”

徐小雨的聲音突然插入，她抱著一疊文件站在門口，目光在兩人之間快速掃過。

許夢的手立刻收了回去，但嘴角的笑意絲毫未減。

李巖快步走向徐小雨，“謝謝，我正需要這個。”

徐小雨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壓低聲音：“林總監(jiān)在找你，說選品有爭議。”

會議室里的氣氛像繃緊的弦。

林美琪雙臂交叉站在投影幕布前，鮮紅的指甲在臂膀上輕輕敲擊。

白薇坐在長桌另一端，面前攤開著幾份質(zhì)檢報告。

“這款奶粉的蛋白質(zhì)含量不達標。”

白薇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冷光，“我們不能拿孩子的健康冒險。”

林美琪冷笑一聲：“所有指標都在國家標準范圍內(nèi)，只是比進口品牌低一點而已。價格可是便宜了40%，你知道我們的目標觀眾多數(shù)是什么經(jīng)濟水平嗎？”

李巖推門而入時，兩人的目光同時轉(zhuǎn)向他，像兩把出鞘的利劍。

“李總，”林美琪搶先開口，“白總監(jiān)要把我們利潤最高的產(chǎn)品砍掉，就因為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指標。”

白薇站起身，手中的報告紙張微微顫動：“無關(guān)緊要？這是嬰幼兒奶粉！陳冰試用后說她女兒出現(xiàn)了輕微上火。”

李巖揉了揉太陽穴，這兩天的連軸轉(zhuǎn)讓他的偏頭痛又開始發(fā)作。

他走到兩人中間，拿起那罐爭議奶粉仔細查看標簽。

“換掉吧。”他最終決定道，“我們承諾過品質(zhì)第一。”

林美琪涂著精致妝容的臉瞬間沉了下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整場直播的利潤要下降15%！”

“那就少賺15%。”李巖的聲音不大，但異常堅定，“我們做這個節(jié)目的初衷是什么？”

會議室陷入短暫的沉默。

白薇的嘴角微微上揚，而林美琪則瞇起眼睛，鮮紅的嘴唇抿成一條細線。

“行，你是老板。”

她最終說道，抓起桌上的包包轉(zhuǎn)身就走，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一串憤怒的節(jié)奏。

門被甩上的巨響讓玻璃墻都震動了幾下。

白薇長舒一口氣，緊繃的肩膀放松下來：“謝謝你的支持。”

李巖搖搖頭：“不用謝我，這是原則問題。”

他看了看手表，已經(jīng)晚上八點半，“讓大家休息吧，明天再繼續(xù)。”

“許夢說想再核對一遍流程。”

白薇收拾著文件，狀似隨意地提到，“她工作很拼，經(jīng)常最后一個走。”

李巖點點頭，沒有接話。

他注意到白薇鏡片后的眼睛正探究地看著自己，那目光讓他莫名有些心虛。

走廊盡頭的選品室還亮著燈。

許夢一個人坐在樣品堆中，長發(fā)隨意地扎成馬尾，幾縷碎發(fā)垂在耳際。

她正對著電腦屏幕皺眉，面前的桌子上擺著十幾包拆開的零食樣品。

“還沒走？”李巖敲了敲敞開的門。

許夢抬頭，臉上的倦容瞬間被笑容取代：“李總！正好，這幾個品我覺得有問題。”

她招手示意他過去，“試吃員反饋說太甜了，而且包裝密封性不夠。”

李巖走到她身邊，俯身查看電腦上的數(shù)據(jù)。

許夢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縈繞在鼻尖，是那種溫暖又不失清新的味道，像陽光下曬過的棉被。

“你看這里，”許夢點開一個視頻，身體不自覺地向他傾斜，“試吃的小朋友第一口就皺眉了。”

視頻里的小女孩咬了一口餅干，立刻做了個鬼臉。

李巖忍不住笑了：“這表情夠真實的。”

“對吧？”

許夢也笑起來，肩膀輕輕撞了一下李巖的手臂，“我們得換掉這個供應(yīng)商。雖然他們給的傭金高，但觀眾不是傻子。”

李巖直起身，突然意識到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數(shù)清許夢的睫毛。

“你...很認真。”李巖向后退了一步，聲音有些干澀。

許夢歪著頭看他：“為了你的項目，當(dāng)然要認真。”

她把“你的”兩個字咬得格外重。

選品室的空調(diào)似乎壞了，李巖感覺后背開始冒汗。

他清了清嗓子：“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啊。”許夢利落地合上電腦，“不過你得請我吃宵夜，我餓壞了。”

李巖剛想回答，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他媽打過來的。

“爸爸！”

丫丫清脆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我今天很乖，還畫了畫！”

李巖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真的嗎？畫的什么？”

“畫了我們?nèi)齻€人！有爸爸，奶奶和我，還有小白！”

丫丫興奮地說著，背景里能聽到他媽大聲的提醒，“奶奶說該睡覺了，但我想聽故事...”

“爸爸明天給你講兩個故事，好不好？”

李巖柔聲說道，“現(xiàn)在先跟奶奶去睡覺。”

掛斷電話后，兩人之間的氣氛微妙地變了。

許夢背對著他整理樣品柜，肩膀線條繃得筆直。

“你女兒很可愛。”她最終說道，聲音刻意輕快，“丫丫...是叫這個名字吧？”

李巖點點頭，手機在掌心轉(zhuǎn)了一圈：“嗯，四歲了。”

“時間過得真快。”

許夢轉(zhuǎn)過身，臉上重新掛上笑容，但眼神已經(jīng)不同了，“我女兒下個月就六歲了。離婚后，她跟著我前夫...”

她的聲音突然哽住，迅速低頭拉上包包拉鏈。

“許夢...”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笨拙地拍拍她的肩膀。

“我沒事。”

許夢深吸一口氣，抬起頭時眼眶有些發(fā)紅，“走吧，不是說要送我回家嗎？宵夜就算了，我明天還要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