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聲脆響，蘇瑤把手里《女誡》摔在案上，震得茶盞里浮著的桂花直打轉。窗外那嗓子尖得能戳破耳膜：“二丫頭是死屋里了還是聾了？給我滾出來！“

小翠正端著盤水靈靈的蜜桃進屋，聞言差點把果盤扣地上：“嚯！小姐，大小姐這是吃了炮仗了嗎？“說著掀起竹簾往外瞅，“好家伙，穿得跟年畫娃娃似的。“小翠撇撇嘴說道。

蘇瑤湊到窗縫往外一瞧——嚯！只見蘇婉今兒穿了身石榴紅遍地金襦裙，領口一圈白狐貍毛炸得跟蒲公英似的。腦袋上那支累絲金鳳釵隨著走路顫巍巍晃著，活像只隨時要撲棱飛走的野雞。

“二妹妹好大的架子！“蘇婉甩著手里的馬鞭，陰陽怪氣的說著，手上的鞭梢紅穗子掃過廊下那盆綠菊，花瓣撲簌簌往下掉，“聽說昨兒裝暈裝得挺像那么回事？怎么不去戲班子搭臺子??？“

蘇瑤慢悠悠咬了口桃子，水靈靈的蜜桃汁順著指尖往下淌。今兒她特意穿了件半舊不新的藕荷色襦裙，發間只別了朵院子里摘的玉蘭花，往那一站活脫脫就是個受氣包。

“大姐姐說笑了?！八怪劢?，拿帕子細細擦手上的桃汁，“妹妹這身子骨哪敢跟您比，昨兒不過是多瞧了兩眼池子里的錦鯉...“

“你少給我裝蒜！“蘇婉一鞭子抽在廊柱上，震得檐角銅鈴叮當亂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盤！前兒去書房送點心，昨兒裝暈賣慘，今兒又在這兒扮可憐——“

話沒說完突然卡了殼。蘇瑤抬頭一看，蘇婉正盯著自己腕子上那串珊瑚手釧，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手釧原是蘇明昨兒晌午突然賞的，說是庫房翻出來的舊物。

“父親連這個都給你了？“蘇婉聲音陡然拔高，鞭子“唰“地指向蘇瑤鼻尖，“這是我娘當年的陪嫁！你這個小賤人也配戴？“

小翠嚇得一把攥住蘇瑤袖口，卻見自家小姐突然往前邁了半步，差點撞上鞭梢：“姐姐這話可冤枉人了。父親說這物件兒顏色老氣，正配我這寡淡模樣。“說著還轉了轉手腕，珊瑚珠子在日頭底下紅得刺眼。

蘇婉氣得嘴唇直哆嗦，鑲寶石的護甲“咔“地掐進身邊丫鬟胳膊里。那小丫頭疼得直抽氣又不敢躲，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

“好，好得很！“蘇婉突然陰惻惻一笑，抬腳碾碎地上落花，“聽說妹妹的親事也有眉目了？城東那個張員外家正好缺個填房...“

蘇瑤心頭一跳。上輩子就是這老色鬼折磨得她生不如死，沒想到這輩子來得這般快。她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面上卻笑得愈發甜：“姐姐這般關心妹妹，不如先操心自己的婚事？聽說未來姐夫上月剛收了房揚州瘦馬...“

“你找死！“蘇婉揚手就要抽鞭子，忽聽得回廊那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蘇瑤耳朵尖一動——是父親身邊長隨的牛皮靴聲！

電光火石間，她突然踉蹌著往后退，后腰“砰“地撞上石桌。青瓷果盤應聲而落，碎瓷片濺了滿地。

“大小姐息怒！“趕來的李管家正好瞧見蘇婉揚鞭的架勢，“老爺請您即刻去前廳，永昌侯府來人了！“

蘇婉舉著鞭子僵在半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蘇瑤縮在墻角抱著膝蓋，袖口恰到好處地滑落半截，露出腕子上被瓷片劃出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