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這段時日怎么可能沒有想到過風靈的話。

但想到風靈這件事，現在只會起到反作用。

“爾等皆受南皇風靈教化，好好好，就不曾受過我的教化嗎？”

“我看爾等，已經完全忘卻了我妖庭之志。若是讓你們去了南皇宮，將風靈喚出，就是將他置于我與太一之對立，你們是在害他。”

申猴怒喝道，“是你先想要屠盡人族，用其魂魄煉器！若非你動了這等殘忍之念，又豈會有我們今日之舉？”

辰龍也沉聲道，“無論你如何處置，我們皆無怨。只是望陛下三思，莫做傷天害理之事，墮了本心。”

帝俊冷笑，手掌一翻，一道神光浮現于掌中。

赫然是伴生靈寶河圖洛書出現于掌上。

“既然你們執迷不悟，那便退下星位，別再為朕所用了。”

他袖袍一揮，河圖洛書當空旋轉，化作無邊符陣將十一星神盡數籠罩。

申猴怒吼著沖出，妄圖打破符陣。

但河圖洛書承載天地根理，非凡力所能敵，頃刻之間便將他壓制，強如辰龍亦是動彈不得。

眾妖一一被禁錮，連反抗的力量都無法動用。

“從今日起，十一星位另擇他人繼任。”

帝俊目光冷酷，“而你們，便永世不得回天宮，貶入地界反省，待妖庭一統洪荒，再行處置。”

“帝俊，你以為此舉真能成就你所愿？失了天理，縱得至寶，也不過是一具披著天命皮囊的惡神罷了！”

帝俊不語，只是一揮袖，便化出十一道流光，將十一妖神一并攝起，直墜洪荒地界。

在他們消失之后，帝俊靜立虛空良久，沉默無言。

良久，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太一。”

虛空中頓時顯現一尊身影，正是太一。

“兄長召我。”

“二十八星宿，今已去其十一，傳令天庭……”

帝俊看了一眼子鼠，“擇十二新妖繼任星位，只一條，不得有異心。”

“若有不從——”

“殺。”

太一聞言，微微頷首，眉目間卻沒有絲毫波瀾，似對這些安排早已習慣。

“還有，”帝俊目光微斂，“南皇宮那兩名風靈親侍，也一并‘請’出來吧。”

“從今往后，南皇宮四門緊閉，無旨不得擅入。”

太一眸中一沉，未再多言，拱手退去。

而此時，青梧和白鳥還在南皇宮中頭疼不已。

“青梧姐姐，”白鳥輕聲開口，“你說……先生他到底知不知道外界的事情啊？”

青梧皺眉，不語，只是抬眸望了望那緊閉的房門。

“先生若出關，該不會容忍帝俊大人做出這等逆天屠戮之事吧？”

青梧搖頭，似是連她自己也無法確信。

她們兩個不算是什么良善之輩，唯一的立場便是風靈罷了。

正說話間，宮外卻忽然響起數道森嚴的妖氣。

一道天官之聲高聲宣道，“奉天帝敕令，南皇宮即日閉宮，青梧、白鳥二人，即刻離宮，不得滯留！”

白鳥神色一變，“他連我們也不肯容了嗎？”

青梧面色凝重，卻并未驚慌，只是緩緩起身，理了理衣袖，淡聲道：“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

她看向白鳥，語氣平靜，卻還是帶著難掩的失落與冷意，“帝俊既已動了妄念，所行所圖之事和先生完全相反，又怎會容得下我們這等與先生關系親近之人？”

白鳥眼眶泛紅，卻仍強自鎮定，低聲問道，“那我們……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青梧抬手輕拍她肩頭，輕聲道：“聽令，離宮。我們是先生的人，不是妖庭的人。”

她話音剛落，宮門轟然被推開，幾名身披重甲的天官跨步而入，面無表情地立于殿前。

“青梧、白鳥，可曾聽見御令？”

青梧看也不看他們，只是淡然應聲，“聽見了。”

她牽過白鳥的手，攜她緩步前行，走出殿門。

她們的背影從容，未曾有一絲懼意。

各個天官雖披堅執銳，卻也無人敢逼近半步。

走到殿外時，白鳥忽然停下腳步，回望那重門緊閉的內殿，聲音微顫，“先生若醒來……見我們不在，會不會怪我們擅自離去？”

青梧聞言，未曾回頭，“我們走，是為了能留下。”

“若連我們也被帝俊趕了出去，甚至殺了，那才是真正再也無人，能將這些事情傳到先生耳中。”

白鳥低低應了一聲，聲音幾不可聞，“嗯……”

隨著她們的離去，從來沒有關上過的南皇宮大門，轟然關閉。

白鳥回眸望了眼，眼圈已泛紅，卻強自抬手拂去淚痕：“從今往后……我們就是妖庭的棄子了嗎？”

青梧卻搖頭，一字一句道，“不，我們要等先生出來。”

“從今日起，我們就守在這南皇宮之外，等著先生出關的那一日。哪怕再久，也要等下去。”

兩人走到宮門外，遙望天際。

天庭之上仍是那般莊嚴肅穆，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又仿佛一切都已經天翻地覆。

新的十二妖迅速進入星位，各司其職，仍舊照著之前的星宿名字。

在天庭之中，萬妖俯首，表面依舊如常，但暗中，卻已有許多悄然波動。

這一日，商羊站在殿下，朝帝俊稟報道，“陛下，妖師……已于三日前請辭，歸隱北海。”

帝俊眉頭微動，卻未言語，只是淡淡道，“既如此，你代其位即可。”

商羊聞言，眼中復雜難明。

她早知妖師心灰意冷，此番離去，恐怕已是永訣，卻未曾料想帝俊竟會毫無波瀾，連一言挽留都未有。

“臣明白。”她低頭應命。

帝俊未再理會，只抬手一揮，示意她退下。

商羊拱手告退，步出大殿，卻在殿外緩緩停下腳步，久久未動。

“鯤鵬……”她低聲呢喃，眼神深處似有無盡迷茫。

“您總是看得比我更清。”

可她卻終究未曾選擇離開。

天路盡頭，一道熟悉的身影靜候于前。

“商羊相……”

正是明明已經請辭，卻還沒有動身的妖師鯤鵬。

“見過妖師。”

商羊腳步頓了一下，卻并未意外，只是平靜道，“你還未走？”

鯤鵬笑了笑，神色淡然，卻帶著幾分勸慰之意，“走是一定要走的，只是想著，與妖族中還存良知者聊上幾句再走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