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接連不斷地撞擊城墻，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整段城墻都在劇烈顫抖，守軍們站立不穩，不得不扶住墻垛才能勉強保持平衡。

震飛的碎石如暴雨般傾瀉而下，砸在頭盔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更有不幸的士兵被大塊磚石擊中，當場腦漿迸裂。

申時一刻，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崩塌聲，拐角處的北部城墻終于支撐不住，轟然倒塌。

塵土飛揚中，一個十幾丈寬的猙獰缺口赫然顯現。

早已蓄勢待發的金軍重甲兵立刻發出野獸般的嚎叫，他們排著密集的盾墻，向著缺口瘋狂涌來。

北門守將是王任，他早已在城墻后布置了兵力。

“長槍兵！列陣！”王任聲嘶力竭地喊著。

他的鎧甲上布滿傷痕，左臂還插著一支斷箭，鮮血順著臂甲不斷滴落，但他的身形依然挺拔如松，聲音洪亮如鐘。

三百長槍手迅速補充到缺口后方，列成三排密集陣型，槍尖寒光閃閃，組成一片死亡叢林。

然而最前排的長槍手轉瞬就被金軍的盾墻撞得骨斷筋折。

沉重的包鐵盾牌帶著沖鋒的慣性，直接將數名士兵的胸骨撞得凹陷下去，鮮血從他們口中噴涌而出。

“頂住！殺光這些金狗！”

王任一槍捅穿某個金人隊正的咽喉，溫熱的鮮血噴了他滿臉。

他站在最前排與親兵們用身體組成人墻，但金兵實在太多，就像永遠割不完的麥子，倒下一茬又冒出一茬。

兩軍在這狹窄的缺口處展開慘烈廝殺，金兵如潮水般一波波涌來，又被王任一次次擊退。

王任已經殺紅了眼，他的長槍早已折斷，現在揮舞著一把染血的大刀。

一個金兵猛安突破防線，王任側身避過劈來的彎刀，反手一刀砍斷了對方的膝蓋，那猛安慘叫著倒下，王任順勢一刀斬下他的頭顱。

“都統！城門告急！”傳令兵踉蹌奔來，滿臉血污，唯有一雙眼睛還透著堅毅。

王任眺望城門，只見守軍的礌石箭矢已所剩無幾，金人仍在不停撞擊城門！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城墻上突然響起震天的戰鼓聲，王友直親率最后的兩千機動兵力趕到！

“放箭！”王友直一聲令下，城頭的弓箭手齊射，箭矢如暴雨般傾瀉而下。

缺口后方的金兵猝不及防，成片倒下，攻勢為之一滯。

王任抓住這難得的喘息之機，一邊指揮士卒誅殺沖進缺口的金兵，一邊組織工匠搶修防線。

“快！立柵欄！”他嘶吼著，聲音已經沙啞。

工匠們扛著木料沖上前去，但金兵的箭矢如飛蝗般射來，十幾個工匠轉眼就倒在了血泊中，手中的木料滾落在地，被鮮血浸透。

一名親兵突然撲來，用身體為王任擋下數支冷箭。

只見那年輕的親兵嘴角溢血，緩緩倒下，王任來不及回頭查看他的傷勢，怒吼一聲：“跟我上！”

王任怒目圓睜，撿起長槍親自帶隊沖出缺口，他的槍法如游龍出海，每一擊都精準地刺入金兵咽喉。

守軍見主將如此勇猛，士氣大振，竟以血肉之軀將金兵逼出缺口數十步。

缺口處的尸體已經堆積如山，鮮血在磚石縫隙間匯成小溪，浸透了每一個人的戰靴。

遠處高坡上，坨滿斜保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他氣得渾身發抖，手中的馬鞭將身旁的親兵抽得皮開肉綻。

“廢物！都是廢物！”他暴跳如雷，親自拔刀連斬數名后退的隊正，鮮血染紅了華麗的戰袍。

“給我上！就是用尸體堆，也要給我堆出一條路來！”

在金將的死亡威脅下，金兵發起了更加瘋狂的沖鋒，他們踩著同伴的尸體前進，眼中閃爍著野獸般的兇光。

王任死戰不退，勉力維持著防線的完整。

他的鎧甲早已破損不堪，左肩的傷口深可見骨，卻仍然挺立在最前線，為工匠們爭取著每一分寶貴的修復時間。

夕陽將守軍的身影拉得越來越長，投在血跡斑斑的城墻上，如同一尊尊永不倒下的戰神。

終于，坨滿斜保的耐心被徹底耗盡，厲聲喝道：“拋石車準備，放！”

眼看柵欄即將修補完成，王任剛松了口氣，耳畔突然傳來熟悉的破空之聲，那尖銳的呼嘯讓他渾身汗毛倒豎……

“散開！快散開！”他聲嘶力竭地大喊，聲音幾乎撕裂喉嚨。

一塊巨石裹挾著死亡的氣息從天而降，轟然砸在剛剛修好的柵欄上。

粗壯的圓木瞬間粉碎，飛濺的木屑如利箭般四射，王任只覺得臉頰一熱，溫熱的鮮血順著下巴滴落。

更多的石塊接踵而至，守軍不得不放棄這個用數百條性命換來的臨時防線。

“撤！撤回缺口！”王任揮舞著染血的長槍，聲音已經嘶啞得不成樣子。

拋石車聲音停止，王任急忙用尸體搭建了一個半人高的城墻，金兵卷土重來，兩軍再次在缺口處展開慘烈拉鋸。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連夕陽都似乎被染成了血色。

坨滿斜保在遠處觀戰，陰鷙的目光掃過戰場。

突然，他眼珠一轉，計上心來，王友直帶來的援兵被牽制在缺口，那其他城門必然無法獲得援助！

“傳令，繼續強攻缺口。”他對身旁將領低語，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我親自帶精兵攻觀音門！”

西城墻，觀音門城樓上，張清早已察覺異樣。

他一邊揮劍斬殺攀上城墻的金兵，一邊瞇眼遠眺，遠處煙塵滾滾，分明是大軍調動的跡象。

“統制，我們的箭矢不多了。”親兵沖到身前低聲報告。

張清沉默地掂了掂手中的幾顆石子，突然揚手擲出，石子破空，精準地砸碎了幾名金兵的天靈蓋。

久守必失！他想通之后，轉身決然道：“開城門，隨我沖陣！”

親兵們聞言大驚，但見他眼中燃燒著決死的戰意，終于齊齊抱拳：“愿隨統制死戰！”

“轟！”

觀音門吊橋重重落下的巨響震徹戰場，連正在缺口處廝殺的王任都忍不住眺望。

只見城門洞開，張清一騎當先殺出，手中長矛寒光閃爍，他帶著身后百余精銳騎兵如利刃出鞘，鐵蹄踏得大地震顫。

城墻下的金兵猝不及防，就被鐵騎沖得人仰馬翻，正在指揮作戰的金人猛安被張清當場陣斬！

張清目光如電，很快鎖定了一里開外那面繡著金狼的帥旗，坨滿斜保正在旗下指揮。

“金狗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