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萬年本就不是那種糾結外物的。

短暫感慨之后，他就將目光自那月神道果上挪開，轉而去體驗道身所蘊的其它各類奧妙。

“五臟六腑俱全、七竅俱全，就是這血髓……”

齊萬年略作沉吟，以指作劍，在左手掌心輕輕劃出道傷痕。

傷痕痊愈速度極快，但即便如此，道身掌心處還是殘存了道血線下來。

他意念一動，那血線便自行凝作了滴細小血珠，與尋常人體不同，這滴血珠雖然也是鮮紅，但卻明顯內蘊熒光。

細看之下，血色更如琉璃。

“內蘊月華！”

齊萬年沉默許久，他也不知道這是月神道果帶來的還是《太陽凝神》帶來的。

但毫無疑問，這道身血肉皮毛，處處皆為至寶。

就這一滴鮮血，卻已然可保人尸身數十上百年不腐了，雖說更多是月華之效，但……

如此若還不能說一句至寶，那他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什么可稱至寶了。

齊萬年無奈搖頭，怎么凝一具道身，竟然還給凝成唐僧肉了？

恰此時，黑白踮腳從遠處走近，又在距他三步外的地方停下，尾巴在半空中輕輕揮著，它盯著齊萬年看了許久：“喵。”

人，你好奇怪。

齊萬年眉頭微挑：“奇怪？為何這么說？”

“喵~喵~~”

明明你的身體還在房間里，結果現在你又出現在這里了，而且還變了一副樣子。

黑白很認真地在空氣中嗅著，足足幾息，它才停下動作：“喵。”

你現在很奇怪。

奇怪？

一連聽到黑白說了兩遍這詞，齊萬年也下意識在心底重復一遍，同時他又開始認真審視起了道身。

以陰神內觀，一切并無異樣。

于是他含著滿心疑惑將目光轉向外界。

足好一陣后，齊萬年才終于發現了問題所在。

原本他身周氣機渾然一體，縱然也與天地氣機有所交融，但那是極少部分，這是修行金丹大道之后的‘象’。

一旦修成金丹，那他便能獨立于天地氣機之外，也能徹底融身于天地氣機當中。

可畢竟尚未修成，所以這氣機，齊萬年還掌握不了。

可陰神入主道身之后，連帶著齊萬年原本的氣機也發生了變化，就好像他本就是天地氣機中的一份。

齊萬年目光微凝，注意再度落于道身靈臺中的月神道果上。

此番變化不出意外便是月神道果所致！

“要么接觸下道果看看？”

齊萬年心頭一動，當即心神往月神道果匯聚而去，只是任他再如何作為，那一輪新月就始終靜靜懸于道身靈臺，如死物一般絲毫反饋也無。

見狀，他便稍稍安心下來，但同時心底也頗為復雜。

道果天賜，但若想徹底掌握道果化身月神，還是得靠修行。

世上無捷徑啊！

只是道果帶來的影響卻依舊在。

齊萬年睜眼時，恰好看到黑白在他腳下輕輕嗅著，于是他玩心大動，控制著月華凝塵，撲往黑白鼻頭。

下一刻，黑白就猛猛打了好幾個噴嚏。

“喵？”

它還不清楚發生了啥，齊萬年就一本正經地撈起黑白：“走，回去看看。”

也不知道面對面看自己是個什么感覺，會不會如話本里所講，很奇怪？

并沒有。

齊萬年盤膝坐在自己原本的身體對面，盯著看了許久之后，卻只得出了這三個字。

就好像觀鏡中我那般，只是對比鏡中，如此面對面去看，明顯清晰好多。

就連皮膚間隙中的毫毛都能看得清楚。

又片刻。

齊萬年搖頭：“這樣不行。”

“若總是以陰神駐留于道身當中，反而忽略了本我的修行，時間短了還不影響，可若是時間長了……”

“本我恐怕要垂垂老矣了啊！”

《玉門鎖關法》的修行，雖說他已經略有所成了，但終究還未大成，身體精元依舊會緩緩散入天地，以肉身去回饋天地孕育的因果。

只能說一切得不償失。

一念至此，齊萬年便從道身當中走出，后又重入本我肉身。

再睜眼時他就盯著道身看了許久。

雖說已無‘生’的氣機存在，但有月神道果在，道身氣機與天地氣機交融間，雖然精元也有流逝，但幾乎每時每刻，也會有月華回補道身，一失一得，竟然達成了某種平衡。

“這倒是……”齊萬年略略感慨，道身這便已是達成了某種意義上的長生，不過并無‘神’在。

所以頂多便只能算是……

一具長存于世、不腐不壞的……尸體？

想到這里，齊萬年便是一愣，而后他便忍不住笑了，怎么說道身也算是他的身體之一，即便只是分身。

哪兒有人說自己的身體是尸體的？

“不過這樣也好，倒也不用擔心道身腐壞，我也可以好好修行《太陰鍛神》了，待有所成時，再分陰神入駐道身。”

“屆時便可兩全了。”

道身，總歸是要入世俗去了因果的，更何況月神這道果，也根本不是靜修便能消化的。

與金丹大道不同，這類神道道果，無一不是需要‘歷劫’才能功成的。

“在此之前……”

齊萬年目光落到桌上片刻，而后他便起身走了過去，提筆蘸墨，打算落筆時，他又停了片刻，抬頭盯著窗外玉蟾半晌。

“半年……不，一年……半吧！”

“一年半后，陰神應當可分一份出來入駐道身了。”

說罷，他又沉吟片刻，覺得大致沒有問題后，他才再度落筆，在紙面上游龍畫鳳起來。

他所寫的，是一封信。

信的收件之人，自然便是與他結有因果的……丁楷！

將信封裝好后，齊萬年來到窗前，抬手招來枝頭小憩的雀鳥，給它喂了一粒凝為實質的月華后撫著它的腦袋開口。

“你去將這封信送去山下那嘉善鎮中一名叫丁楷的人手上。”

說話間，他便將嘉善鎮所在及丁楷樣貌一一刻畫于雀鳥腦海，后又將信封送至其喙邊。

雀鳥并不蠢笨，尤其是經常在他窗前的這幾只雀鳥。

齊萬年時常能聽到這幾個小家伙吵嘴，雖說大多都是一些無甚營養的事。

雀鳥喳喳兩聲，當即銜起信封一角，振翅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