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漿，余者如漆。
眾多事物接觸到的那一瞬間，原本瑩白如玉的流漿便五彩斑斕起來，日光照耀下，更在齊萬年眼前映出了片霞光。
只是再過片刻，這流漿卻依舊是流漿，而未有任何變化。
齊萬年蹙眉。
“紫氣、法基、五行氣機……沒問題啊，怎會……”
齊萬年沉吟片刻，閉眼思索起書中內容，一字、一句，哪怕是斷句符，他都從腦海深處重新拎了出來。
片刻后，齊萬年重新睜眼，眸中無奈一閃而逝。
書上所寫，確實就僅止于此。
“又在它處……”
藏經閣中大多前人編纂的典籍都有一個共性。
那就是涉及到基礎的部分，基本都有缺失……其實倒也不能叫缺失，或許在前人看來，那些基礎根本就沒必要往典籍中寫！
齊萬年仰頭觀日，許久后他瞇起眼睛：“若我記得不錯，上古神話中的大神許多都無形無體，部分就算有五官，也是后來或畫、或鑿……”
“會不會……”
齊萬年目光落下，在那團懸于半空，如若一團流水般隨風而動的流漿之上。
“這就是道身？”
典籍上也確未說過道身便是人體！
大觀之下，齊萬年便看到了一股極其獨特的氣機縈繞于那團流漿之上，只是這氣機還稍顯雜亂，若無外力，恐怕要好些年頭才會被天地氣機理順。
齊萬年深吸口氣，他差不多明白他需要做些什么了。
以我代天地，動手將這道身的氣機理順！
這是第一步。
他雙目蘊神，指尖挾著他自身外顯的氣機而動，寥寥幾下，道身內，那原本雜亂的氣機便順了大半。
流漿漸化結晶，道身穩固下來。
只是這結晶化的道身卻只是外表如同巨石一般，而其內還是流漿。
齊萬年并未停手，而是深吸口氣，以指作箭，在道身上點出七個孔洞。
死物欲活，當先有七竅，以通天地氣機。
如此造化方可孕育。
就在第七竅打通時，七色霞光便自道身當中噴薄而出，氤氳迷漫間，將齊萬年所處方圓十步都染成了片人間仙境。
道身石皮下，短短數個呼吸，流漿便凝作了人形。
僅觀其相，一如另外個齊萬年。
只是流漿所凝道身無眉無發，雙眼緊閉，眉心處多了枚月字符，肌體如玉，將相貌襯得更為豐神俊朗。
齊萬年一時間有些愣神，而后他就搖頭苦笑起來：“這樣對比下來，我倒像是那個假的了……”
當然，他也只是感慨。
再度收攏心思，齊萬年直接抬手，從他那滿頭烏黑的發絲間抽出一根通體銀白的頭發，愣愣看了半晌，齊萬年又將目光落往道身，嘴邊喃喃起來。
“也不知道能否讓這東西化作你的頭發？”
“若可以，倒省了我許多事情。”
這根發絲，便是那時齊萬年自丁楷身邊捋出的因果。
這因果也不知道是何時落到他身上，又化作了這根銀白煩惱絲。
齊萬年只手一托，將那因果拋入石皮內的道身。
畢竟只是道身，而無天地之靈那般的懵懂靈智，是以并未有任何躲避之舉。
齊萬年靜靜看著那根發絲在道身顱頂扎根，又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片刻時間，道身便已經有了頭銀白發絲。
齊萬年輕嘆一聲，抬手撫上石皮。
“這樣一來，倒是必須走一趟人世了，只希望這世上的人并非那種一言不合就動手殺人全家的……”
“因果凝發，難怪頭發就叫煩惱絲啊！”
當然他也清楚這并非道家說法，對比那些禿子，道家也不懼甚因果。
只講究一個出世修行，入世修心罷了。
至于因果……金丹道成，縱有萬千因果，最后也都不會沾污仙體。
如此何懼？
齊萬年愣愣想了一陣，而后轉身離去。
道身尚需些時間孕育。
而且就算孕育成功，金烏不下，玉蟾不上，他也無法再出陰神，以陰神體入主道身。
還不如好好去靜修一番。
……
夜半，玉蟾高懸時。
齊萬年直接以陰神體出行，步步行至道身之前，他看著石皮下那以嬰兒狀蜷縮著的道身許久，微微搖頭。
正如書中所言，這道身非為生靈。
當然，若能給道身千百年，或許在天地氣機的侵染下，石皮下還真有可能孕育出一尊生即承法的先天生靈。
屆時，道身即祂。
齊萬年卻不打算給道身這機會，畢竟一切盡為他以手段塑就，理當歸他所有。
下一刻，齊萬年一步邁出，徑直走入石皮，陰神體又緩緩與道身融為一體。
三息之后，道身緩緩睜眼。
初時，那雙眸子平靜無情又淡漠，全無人性可言，但很快，一抹獨屬于齊萬年眼中的‘韻’便展露出來。
齊萬年低頭看看那晶瑩如玉般的手掌，握拳、松開，又握拳，又松開。
而后他便笑了，伸手在石皮上輕推。
緊隨著石皮裂開，齊萬年便一腳踏出，待他徹底走出石皮后，道身眉心處的月字符輝光大盛。
天中玉蟾中，月華徑直落下，直接將齊萬年籠罩起來。
“這是？月華洗身？”
齊萬年靜立原地，感受著濃郁月華自道身每一寸肌膚間融入血肉骨髓，等到了極限后，月華又開始往道身靈臺匯聚。
片刻后，道身靈臺中多出了一枚新月異象。
“……”
直到月華徹底褪去，齊萬年的身形展露出來，只是此刻他卻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天中玉蟾。
所以這旁門正果，這就給道身預定上了？
齊萬年嫉妒了。
他連金丹大道的道果是個什么樣子都還不曾知道！
結果他打算當作分身來用的道身只一顯世，玉蟾便直接降下道果……月神道的道果！也就是說，單單憑借這枚旁門道果，只要道身積累夠了，那便能徑直登神長生。
這簡直就是通天大道！
齊萬年是真想問問這天地，能否也鐘情一二他？不說賜下一顆金丹大道的道果吧……最起碼讓他看一眼金丹道果是什么樣子也行。
只可惜，任他再想，最終金丹道果依舊未曾落到面前。
“……罷了罷了！”
“通玄大道，終究還需自己去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