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了,便也多了變數。
在這丁家大院中,那變數就只能是一個人。
丁旭。
當然也不能怪他,只能說許是未曾見過世面吧!
某一刻,當廖啟功帶著惋惜的話語響起:“若我早知她會一去不復返時,或許我就該攔下她!再不濟,也要跟上她的腳步一同去……”
“這才對嘛!哪有放任女人獨自去面對她家里人的說法!”
洪鐘般聲音響起那刻,廖啟功的聲音便戛然而止,宛如被人死死扼住脖頸的鴨子。
其余人的目光齊齊轉移,又匯聚在丁旭那張還不知其所以然的臉上。
他一巴掌拍上大腿,帶起一道肉聲的同時還毫無覺察地發表意見:“當年我家娃她媽也是如此,我二話不說就拎了條魚去岳丈家。”
“后面雖說被岳丈打出來了,但事情卻也定了。”
眾人目光幽幽,又飽含惡意。
廖啟功一張老臉迅速轉紅:“老夫、老夫……”
丁輝看出了些許問題,當即一巴掌扇上丁旭側臉:“你閉嘴!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被打斷敘事的廖啟功失去了他應有的從容,掩面奪門而走。
丁楷從小凳上起身,搖頭品評:“要我說,不如直接打上門去,光明正大告訴那女子家里人,他要娶她。”
“這樣便暢快多了,還糾結什么禮貌與否……迂腐!”
“畢竟是翁婿。”齊萬年只是搖著頭補上一句,又匆忙趕了幾步出門,沖著還未走遠的廖啟功背影高聲詢問:“老先生,你說的人何時能到?”
“三日!最多三日!”廖啟功聲音遠遠飄來。
“三日么……”
齊萬年略微盤算,如果三日的話,他可能確實要上山回趟道觀。
畢竟出來前喂給烏云踏雪的也就是芝麻粒大小的一粒辟谷丸碎屑。
估摸著明日它也該餓了。
要喂貓!還有黃狗,也要再喂點辟谷丸的碎片。
既然養了貓狗,那自是要認真些的,最起碼不能餓著它們。
正好也順帶試試看啟智靈符在貓狗身上會有何等效用,典籍所載,終究只在書上。
只是……
齊萬年伸手掏兜,最終還是只掏出來了幾張符箓。
囊中羞澀啊!
看著手中符箓,一個之前他從未有過的想法自腦海當中涌現。
符箓,可以換錢!
齊萬年抬頭便盯上了丁輝,然而僅僅片刻,他就將目光自丁輝身上移至呂卞身上。
這是差役,官府中人。
是有薪俸的,雖說可能并不多,但比之尋常百姓,卻富裕了不止數籌。
正好可解他燃眉之急。
至于先前和呂卞的那微末齟齬,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且做好眼下這樁生意,那微末齟齬,不就了結了么?
齊萬年捏著符箓上前,滿面春風:“呂班頭,我恰好有張庇宅符,你可想要?”
什么主動便會掉價?那又怎么比得上自家小貓開葷?
齊萬年目的明確。
呂卞眉頭一蹙,剛打算開口拒絕,結果旁邊的丁輝就趕忙拉住他的衣袖,張嘴便替呂卞回答:“要!道長,這符呂哥他要了!”
“快!二伢子,去拿幾兩銀子來!替你呂伯將道長的符給買下來!”
丁楷有些不情不愿,但最終還是去他那屋,將他僅有的三兩銀子全部拿了出來。
“一兩足矣!”
齊萬年未曾多取,只隨意從丁楷手上取走一兩銀子,而后將疊作三角的符丟給丁楷。
也不論他是替誰付錢。
他只看他從誰手上取得了錢。
而后齊萬年這才看向丁輝:“丁輝大哥,我有點事情要先離開兩日,三日后我再回來。”
“屆時,可能還要再借住一晚。”
“沒問題!道長盡管再來!我丁家大門隨時為道長你打開!”
“不行,你不能……”呂卞剛開口,丁輝就捂了嘴不讓他再繼續說,而后又趕緊給丁楷打眼色:“二伢兒,你去送送道長!”
臨走時,齊萬年看看呂卞,無奈搖頭。
這人怕是認定了他會‘畏罪潛逃’。
無妨,等緝魔司的人來,這嘉善鎮中,善惡自見分曉。
只是臨走之前,他又在丁家大門內側某處,悄悄丟了張庇宅符。
早膳為因,留符庇宅為果。
至于那啟智靈符的因果,早在昨夜留宿之時,便已清了。
齊萬年腳步輕快,阻了丁楷送他十里之外的想法,而后又捏著銀子在嘉善鎮上逛了起來。
……
早在下山時,齊萬年便記住了路,此番上山自然無礙,即便是提了三五斤肉以及諸多其它吃食,山間林木也絲毫未能阻他腳步。
想到烏云蓋雪,齊萬年嘴角笑意便再難遮掩。
他將用細麻繩拴的上好五花拎到眼前左右打量,最后才滿意點頭:“不錯!一層膘疊一層肉,肉有油色,膘也厚,光是聞著就勾人饞蟲。”
“屆時切碎了肉,再拌點熟的番薯,也夠它吃個幾天了。”
“還有黃狗。”
齊萬年極目遠眺,看向隱于云霧中的道觀,旋即又低聲喃喃:“我心情還算不錯,這兩天就且不給你吃辟谷丸了。”
“也讓你隨烏云蓋雪一同開幾天葷。”
“便宜你個黃狗了。”
雖說不過也只是在山下過了一夜,但這趟回來,齊萬年卻有了種宛若隔世的感覺。
也許是在觀中宅了太久?
他一邊趕路,一邊在心底默默發問。
是了!一定是這樣!畢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了。
不知不覺間,齊萬年便在腳下運上了炁,頓時本就極快的速度再加數分。
林間草木迅速擦身而過,許多鳥雀直到齊萬年身影消失才被驚醒,而后便叫地亂作一團,結果卻方便了許多猛禽捕食。
正午時分。
歷經兩刻匆匆趕路后,齊萬年便抵達了自家道觀,站在門外,他吐了口氣,又掃視一番四周。
所有一切,跟他下山時別無二致。
齊萬年咧嘴一笑,上前推開道觀大門,緊隨著,便有一縷陽光投到臉上。
“總算是回……”
“汪汪汪汪汪……”
黃狗再度開始狂吠,將齊萬年還未出口的那半句話給堵回了嗓子里面。
他臉上笑容僵住,目光幽幽落下。
這蠢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