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廖啟功,見過道長。”
“清早上門,路上也無甚鋪面開著,我就想,或許道長也還尚未用膳,于是就自作主張,讓下榻客棧的掌柜替我包了些吃食過來。”
“客氣了,老先生若未用早膳的話,倒也可撿雙筷子。”
齊萬年隨意道了句,自廖啟功手上接過紙包后就半開玩笑著指向那一桌早飯:“原本作為客人,我是無權做主的。”
“畢竟……”
他目光掃過拘謹站在一旁的丁輝丁旭倆大老爺們,廖啟功的視線也隨他掃過,臉上當即掛起了些許歉意:“倒是老夫的錯,作為客人,卻奪了主人家的自在。”
他拱手向丁家兄弟倆起身致歉:“清早拜訪,擾了主人家用膳,是我不該。”
“實在老夫有要事尋這位道長,還請二位主家勿怪。”
對比呂卞,他卻客氣了許多。
不過呂卞自在那是因為他本就與丁家兄弟交好。
“沒事、沒事!”丁輝趕忙擺手,先前在呂卞的低聲解釋下,他也清楚了廖啟功的來歷,是以,自然不敢有什么不滿。
武道三境,也還是普通人的范疇。
而東明縣的官府只需一言,便能讓數十第三境的武人站出來并乖乖聽話。
在廖啟功面前,他們也不敢有所放肆。
只是這樣立在一旁,也實在太……
呂卞自然看出了丁家兄弟兩人的不自在,再加他多少也知廖啟功只為尋齊萬年一人而來,是以在來丁家之前,他就已經想好了該要如何。
“廖公,我尋這兄弟倆還有些事,你看……”
丁輝抬眼,默默看向齊萬年,待看到齊萬年依舊氣定神閑之后,他這才稍稍松氣:“道長,你看?”
“無事,你們且去,不用管我。”
“這位老先生應當也只是想問些事情罷了。”
齊萬年轉頭,似在征詢廖啟功是否為此。
畢竟人老成精,人情方面廖啟功便多了許多熟練,只待齊萬年聲音落下,他便立馬接上:“確實如此,雖說確為清早上門,但老夫卻也確非惡客。”
“只是事急從權,不得不為之罷了。”
“再說了,老夫且還不想連一口早膳都未混上就被趕將出去……”
得到廖啟功的親口回答,丁輝、丁旭兄弟兩人頓時便松了口氣,又轉頭沖著齊萬年一禮,由丁輝開口:“道長,那我兄弟倆便就先去屋里了,若真有事,你就喚我倆一聲。”
“好!”
齊萬年藏于廣袖當中的手輕撫劍柄,面帶笑意。
他倒不怕廖啟功動手,雖說這人武道修為或許遠勝丁家兄弟,但真要動手的話。
如此之近的距離,怕也只能說一句,祖師佩劍也未嘗不利!
就不用說那幾枚劍丸以及他始終貼身所藏的符箓了。
他有充足底氣與廖啟功扛上一瞬。
“老先生,不妨一邊用膳,一邊閑聊?”待人走后,齊萬年提議。
“固所愿,不敢請!”
看得出來,廖啟功是讀過書的。
“敢問道長如何稱呼?”
“在下姓齊,名萬年。”
“齊萬年?道長無道號?”
“確無,師尊走前未曾給我取什么道號,落到我這兒,我也懶得再取,于是就繼續用本名了,萬年二字,挺好。”
齊萬年隨口搭話,就是不問廖啟功的確切來意。
在捻了一根咸菜送入嘴中之后,廖啟功終于忍不住了,放下手中筷子,沖齊萬年微微抱拳:“萬年道長,實不相瞞,我是自東明縣城而來。”
他既認真,又客氣地道出來意。
“想必萬年道長也曉得此鎮有一兇案發生,敢問萬年道長可知其中事情?”
“不知。”
齊萬年自不可能將他出陰神時候的事和盤托出,而是依舊吃著東西:“老先生說這兇案,我也是自二位丁家大哥及那呂班頭口中得知。”
“我不過就是想給被害的那一家數口做趟法事,慰其亡魂罷了。”
“路過此地,得知此事,總不好袖手旁觀。”
“道長高義!”廖啟功滿臉肅然,只是聽說便毅然而來,如此行徑,自然值得他尊敬幾分,但一想到昨夜收獲,他就心底又多了幾分沉重。
“既然如此,料想萬年道長應該是還未曾見過那家人的遺體。”
“我觀萬年道長年紀不大……不知道長曾見過死后最凄慘的遺體是何等模樣?”
“最凄慘的遺體?”
齊萬年一念便想到了牛家數口,這是他迄今為止第一次見到死人,且一見便是被人掏空了五臟六腑。
他略略沉默,但最終還是否認:“未曾見過。”
“那一家人,是被惡徒活著掏空了內臟。”
廖啟功微微一頓,后又再度開口:“甚至,有極大可能是,那一家數口,被惡徒掏空內臟后,還活了些時間未死。”
論對這些的了解,齊萬年不如廖啟功這仵作。
他只看到了邪修的殘忍,但卻沒想到會是這么殘忍。
此刻聽到,齊萬年當即便握緊了拳頭,眼底更是隱有煞氣升騰。
“萬年道長……”
廖啟功聲音沉重:“惡徒兇殘,若我所料不差,其亦有兇殘的本錢。”
“你若是陡然橫插,恐怕會為那惡徒盯上……”
“依我看你不如就……”
“讓他來!”齊萬年語氣冰冷,他修金丹大道,且這趟下山,他除了許多護身之物,連祖師佩劍這大殺器都帶了,難道還能被那邪修反殺?
實在不行,他總能躲在遠處丟劍丸吧!
總之這趟下山,他是抱了將那邪修魂魄都磨滅掉的想法而來的!
如此怎可輕言放棄!
廖啟功訝然,他想了諸多可能,但就是未曾想到齊萬年身上竟會在一瞬間忽然迸發出如此煞氣。
這名為萬年的小道長不簡單!
看來昨夜他的猜測,多少有幾分為對。
“萬年道長,老夫有一事較為疑惑,可否請萬年道長回答一二?”
齊萬年目光投去,只一眼,他就在心底苦笑起來。
該死,終究還是暴露了些東西!
果然人老了心眼就會多如繁星,在何處下套都非他第一時間能反應過來的。
“老先生請說,若是我能作答的,萬年必知無不言。”
“敢問……”
廖啟功只是雙眼緊緊盯著,也無其它舉動。
“萬年道長,你昨夜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