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疤臉口中說出“月考”兩個字，趙書海和其他幾個同樣出身義烏礦工的班長臉上立刻感同身受，全都戴上了痛苦面具。

趙書海罵罵咧咧：

“你們說說看，這是哪個王八蛋想出來的餿主意？咱們廝殺漢不但要考認字，還要考算數，我要是踏馬有那個腦子不干脆去考個秀才算了？”

趙疤臉對著他屁股就是一腳：

“你踏馬的能不能少胡咧咧兩句，盧少校都說了這是朱將軍下的指示，考題都是朱將軍親自出的！”

趙書海立刻川劇變臉：

“朱將軍上回說沒有文化不識字當不好軍官，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月考好，當兵還有人教識字，上哪兒找這么好的事情去？咱兄弟一百個支持！”

趙疤臉笑著對王大福拱手作揖：

“大福兄弟，這回打流寇咱們大伙哪個沒有拼命殺敵？本來按照規定戰功都已經足夠升連長，結果除了你全都被這月考刷下來……”

王大福也不理解：

“月考那幾道題考的不是蠻簡單的嘛，你們怎么能全都不會呢？搞得我們一營只有我一個連長，盧少校都發了脾氣。”

趙書海聞言一愣，隨即氣笑了開口罵道：

“你小子焉壞扒拉的，想氣死咱自己弟兄伙咧！”

“我看出來了，你就是關二爺的性子，自高自大！”

王大福嚇了一跳，連忙擺手：

“別別，我一個小連長哪能跟關二爺比？要說關二爺，那肯定是二營的孫少校啊！”

趙書海趙疤臉等人一聽孫少校這個名字，不約而同撇嘴不屑：

“孫黑臉除了會打板子殺逃兵還會啥，還關二爺，最多是個顏良文丑。”

趙樹海想起剛剛聽到的三國故事了，雙手一拍：

“顏良文丑，他配嗎？我看他就是個紙上談兵的馬謖！”

說到這里忍不住指點江山，借古諷今點評一下現在天雄軍中人物：

“咱盧少校才真的像關二爺，別看人長得白凈上陣殺起敵人來是真猛啊，一雙大刀揮起來像閻王似的，最后那波流寇少說被他砍了十幾個！”

“諸葛武侯，運籌帷幄，那肯定是孫閣老。本來我大明對上建虜一敗再敗，整個遼東都丟了，孫閣老一出山帶兵打得韃子滿地找牙，這回臨危受命又連敗胖韃子皇太極三陣，真是有諸葛丞相的風采啊！”

趙疤臉瞥他：

“按你的意思，咱朱少將就是劉備唄。”

趙書海聞言一愣，

關二爺和諸葛武侯都是劉備的手下，按朱少將講的三國故事還真是這么回事。

不過他一向覺得劉備成天除了哭什么別的本事沒有，和朱少將這樣英明神武的人物比起來連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別踏馬胡說八道！咱朱少將那是凡人，那是如來佛祖早就不在五行之中……”

幾人就三國故事中津津樂道的劇情討論的正熱烈。

關寧軍中剛才在一邊看熱鬧的王二牛，孫石頭等幾人湊了上來：

“幾位南邊來的兄弟，你們這邊每一頓飯都能吃上肉嗎？”

王大福露出友善笑容主動伸手：

“關寧軍的兄弟？你好你好，是的，我們天雄軍訓練量大，朱將軍說每天都要吃肉打起仗來才有力氣。”

王二牛，孫石頭等人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出同伴眼中的羨慕嫉妒恨。

踏馬的，

打個仗還要吃了肉才有力氣，這是人說的話嗎？

這年頭軍將確實撈的盆滿缽滿，像祖大壽吳襄這樣的軍閥養著上千親兵，還在寧遠，山海關擁有大量田地，商鋪，

加上遼東人命低賤，光是宅子里仆人就有上百個。

但當普通小兵就不一樣了，

無論軍餉還是糧草都被層層克扣，到他們手里只剩下九牛一毛。

就拿糧食來說吧，除了三成到四成的漂沒之外，

口糧在戶部要先操作一番，將其中優質米糧替換成麩糠、雜糧。

轉運過程中又要被各衙門操作一番，將剩下還算不錯的糧食換掉十分之二，摻入沙土，陳年過期發霉的糧食。

別說吃肉這種好事，吃飯不當場變身噴射戰士，

那都是因為遼東士兵吃苦耐勞腸胃好，適應環境的能力強了。

不過孫石頭身為關寧軍，在一點待遇上還是頗有優越感：

“兄弟，你們這個天，天雄軍多久發一次軍餉？”

眾所周知，大明朝廷窮得叮當響，九邊軍鎮欠餉嚴重。

東江鎮稍好一點，半年到八個月發一次軍餉；

三邊（延綏、寧夏、甘肅等）的軍鎮就慘了，為了保證遼餉供應，經常一欠就是兩年時間，

關寧軍的軍餉也叫遼餉，是戶部每年最緊急重要的政治任務，一般只欠三個月。

這天雄軍雖然是天子自己招募的，

但怎么也比不上在前線和建虜真刀真槍干仗的關寧軍重要，怎么著也要半年才發一次餉吧？

沒想到趙書海趙疤臉等人哈哈大笑：

“咱們天雄軍和別的部隊可不一樣，不但每個月準時發餉，還由咱朱少將——也就是當今天子親手交到每一個人手里，一文錢都不克扣！”

按時發餉，還一文錢都不克扣？？

這是當兵還是當進士老爺啊？

孫石頭等人原地石化了半響，

見趙書海，王大福等人各個抬頭挺胸，神情中有種做不得假的自豪感方才不得不信。

王二牛終于忍不住了：

“幾位大哥，俺參加過寧錦大捷，殺過真韃子。咱天雄軍還招人不？”

……

三天后凌晨，

寧遠城西門。

祖大壽已經親自來到門口集結關寧鐵騎，隊伍最末尾的孫石頭和王二牛還湊在一起交頭接耳討論：

“石頭，俺覺著還是那天雄軍好，不如這次回來咱也去投他們吧？”

軍餉不拖欠，不打折扣，這種兵誰不想干？

孫石頭只是猶豫：

“應征天雄軍得操練一個月時間，合格了才有餉銀拿，要是稍有懈怠要打板子，罰跑步，甚至被軍官趕走。聽那趙家兄弟說他們這批新兵百中挑一，最后還是淘汰了一千多人只剩下一半左右。”

“俺們要是去應征，結果沒被選上，又丟了關寧軍這邊的差事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