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崇禎的洗腦，

他這個小班底里越來越多的人已經(jīng)意識到，如果繼續(xù)依靠大明本來的體系唯有死路一條。

唯有革除積弊，重新自建軍隊，大明才能有中興的希望。

當(dāng)然，

其中進(jìn)步者如盧象升，孫傳庭，徐光啟

大約已經(jīng)猜到皇帝要重新組建的，絕不僅僅是大明軍隊……

“除鄭芝龍之海運之外，陛下可有其他備選之策？”

“不如，老臣厚著臉皮拜訪錢閣老，畢尚書等人。對他們分說眼下局勢，請其相忍為國……”

如果不涉及自己的利益和權(quán)限，

東林黨自然是有可能從大局出發(fā)，相忍為國的。

但崇禎不讓戶部轉(zhuǎn)運，等于赤裸裸動了人家的蛋糕。

這種情況之下，指望他們體量關(guān)寧軍餓肚子沒法打仗，錦州，寧遠(yuǎn)，山海關(guān)防線有被攻破的危險，

人家估計心里只會冷笑一聲：

“攻破關(guān)我吊事？”

“早點被攻破說不定更好，不出點事情，你皇帝怎么知道這朝堂上離不了誰呢？”

“不危急到大明江山，小皇帝記吃不記打，怎么知道以后還敢不敢繞過戶部和內(nèi)閣乾綱獨斷了？”

明末的文官是個非常復(fù)雜的群體，

其中固然不乏孫承宗，黃道周這樣純粹的理想主義者。

但大多數(shù)士大夫渾渾噩噩地活著，每天所有精力都消耗在和同僚的勾心斗角之中。

其中有一部分較為聰明自身的，逐漸認(rèn)識到自己所掌握的技能對治國沒有一點卵用，開始陷入了嚴(yán)重的虛無主義——

我苦讀十幾年，畢生所學(xué)卻對國家沒有意義，國家的存在本身又有沒有意義呢？

再其中一部分更加極端的，更是陷入了享樂主義——

我踏馬看清楚自己了，圣人書上寫的那些崇高的事情我這塊料是做不來了。既然如此，還是多撈錢，多弄權(quán)，多享受吧！至少不白在這世上走這一遭。

指望他們良心發(fā)現(xiàn)，

那還不如燒香拜佛，求一顆隕石突然改變軌道，砸在皇太極頭上把后金高層一鍋端了算了。

崇禎指著會客室門外正在休息的眾昭文宗室學(xué)院護(hù)衛(wèi)，對徐光啟笑道：

“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朕大費周章招募天雄軍，頂著朝中議論洶洶訓(xùn)練大半個月時間，不正為了這一刻嗎？”

徐光啟微微一愣，隨后恍然大悟：

“陛下是想以天雄軍押送糧草，并趁機(jī)出陣練習(xí)行軍？”

“真乃一舉兩得之妙法也！”

其實崇禎為了確保關(guān)寧錦防線糧草萬無一失，

還給孫老頭準(zhǔn)備了第三重保險——徽商。

只不過他和徽商要談的事情事關(guān)重大，現(xiàn)在甚至連徐老頭都不能告知。

所以此時就先不提了。

“正是。”

……

日落西山，

一千五百多名昭文宗室學(xué)院的新兵整齊排成一個方陣，雖然汗透的衣服背上已經(jīng)蒸出白氣，仍各個站的筆直。

“明日寅時三刻，加練西洋連環(huán)銃陣！”

孫傳庭大喝一聲，眾人齊齊應(yīng)諾，聲振寰宇：

“得令！”

孫傳庭黑臉上難得露出點滿意之色：

“解散！”

一千多新兵齊刷刷跺右腳，震得大地仿佛都抖動了一下：

“威武！”

解散之后，周大福，趙疤臉，趙書海等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劃到盧象升手下的新班長聚在西墻根下閑聊。

趙書海小心翼翼從軍裝內(nèi)襯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煙，炫耀似在周大福，趙疤臉眼前揮了一下：

“周木頭，天子賜給咱的，你瞅瞅。”

趙疤臉罵道：

“瞧你那嘚瑟勁，盧少校怎么說的來著？小人得志！”

趙書海學(xué)著天子的樣子，用食指和中指夾起香煙，放到唇間：

“疤臉，給哥點個火?！?

趙疤臉給他一腳：

“你是誰的哥？給咱滾遠(yuǎn)點！”

王大福憨憨一笑，掏出火折子給他點上，引來這貨一聲稱贊：

“還是大福兄弟夠意思。”

他盡力回憶天子吸煙的的瀟灑之態(tài)，嘗試模仿那輕松的動作用力吸了一口。

這一下用力過猛，嗆得他眼角迸淚，喉間似有百十根牛毛細(xì)針亂扎。

“咳咳咳，這什么狗屁卷煙？嗆死咱了！”

王大福，趙疤臉，以及身邊其他等著看熱鬧的班長士卒見狀全都笑成一團(tuán)：

“哈哈哈哈，讓你嘚瑟！”

“還想學(xué)天子，你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我看不是煙不行，是你人不行！”

趙書海怒火中燒，舉起香煙就想摔在地上，

想了想這玩意金貴得緊，雖然只是第一批手工生產(chǎn)出來的殘次品，但連盧少校都只分了五支，一直舍不得抽，自己這支可是整支天雄軍一千多人的獨一份。

“嘿嘿，肯定是咱有眼無珠品味，我再抽一口試試?！?

說完厚著臉皮又把煙嘴放到唇間，

這次吸取教訓(xùn)有所節(jié)制只吸了一小口。

果然，

肺腑間騰起一股暖流，直沖顱頂，頓時讓趙書海精神一震：

“果然朱將軍這么英明，整出來的東西肯定差不了，這是好東西??！”

趙疤臉見狀不信，伸手便要來搶他手上吸了兩口的香煙：

“給你疤臉哥也嘗嘗?！?

趙書海轉(zhuǎn)身就跑：

“滾一邊去，沒聽盧少校說嗎，以后這煙一包就要賣五十文銀子！有本事你也拿個訓(xùn)練第一名唄！”

兩人打鬧，眾士卒在一邊加油助威，西墻邊正熱鬧。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喝一聲：

“到飯?zhí)眉?，吃飯！?

眾人呼啦啦一哄而散，各個如脫韁野馬一般向著飯?zhí)梅较蚺苋ァ?

雖然天雄軍在神機(jī)營校場訓(xùn)練了這么多日，每天都有肉湯喝，

但肉對這個時代普通百姓吸引力還是太大了。

趙書海和趙疤臉立刻也不再糾纏，拔腿便要跑去爭頭碗肉，

“趙書海，趙疤臉，王大福，李石根，張順明……你們幾個別跑?！?

“跟我來，朱少將要布置任務(wù)?！?

……

半炷香后，神機(jī)營校場會客室。

帥案之前，眾人齊齊屏息立正。

帥案之后，崇禎背著手來來回回踱步已有足足一刻鐘。

朝夕相處大半個月，在場的新兵們早已知道天子，不對，

知道朱少將的風(fēng)格。

這位將軍辦事素來雷厲風(fēng)行，究竟會為了什么事躊躇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