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若望本以為皇帝首肯表示同意修建，接下來自然是水到渠成，朝廷撥款大臣募捐，過幾個月，在大明籌建第一所教堂的潑天功績，就會寫到自己的履歷上。

萬萬沒想到，只是修個小小的教堂，堂堂天子居然好意思厚著臉皮哭窮？

“陛下之意是……”

崇禎看一眼徐光啟，老頭立刻會意：

“朝廷缺錢，天子已經投資一千五百萬兩銀子成立公司，準備做海貿賺錢。”

“只是我大明永樂年間雖然有鄭和下西洋的壯舉，但多年海禁，直到隆慶年間才再次開設商港，此時國內可用之船不多……”

湯若望聞弦歌而知雅意：

“可是要臣通過基督教會，到泰西諸國招募一批造船好手？”

造船好手倒是大可不必，

汪直，鄭芝龍等人的私人艦隊便能和東瀛，葡萄牙，荷蘭等國家的艦隊對抗并穩占上風，

充分說明了單論造船科技，此時的明朝和西方相比并不存在代差。

真正差距最大的當然還是——

“非也，海戰之力首在船炮。天子想請湯先生再從澳門招募一批葡萄牙工匠和炮手，請到北京幫忙鑄炮?！?

原來是這事，

湯若望立刻拍胸脯：

“此事包在臣的身上。其實不光澳門的葡籍工匠，東印度公司在呂宋等地亦有不少工匠可以招募，臣寫信到澳門教會一并招來！”

老湯這工作積極度，果然兩句德語沒有白說啊。

崇禎笑著補充：

“朕聽聞近年歐羅巴戰事屢有發生，前有新教起義軍與神圣羅馬帝國基督教聯軍在波西米亞大戰多年，后有丹麥國王克里斯蒂安四世主動參戰，鑄炮之法又有了長足進步?！?

“其中大不列顛之青銅加農炮，用整體模鑄法，氣孔與裂紋明顯減少。而我大明之前經湯先生指導鑄造的20門紅衣大炮及300多門小炮，仍依賴分片鑄造拼接，造出之炮炸膛率相較之下要高出許多。”

“此外，其射程及精度都遠勝紅衣大炮，還可使用根據戰場形勢使用散彈，跳彈，增強大炮殺傷之力。”

“湯先生可否通過基督教會傳信到歐洲，請幾位英國炮匠到大明來。只要能助我大明海軍主戰艦用上英國青銅加農炮，朕自不吝賞賜。”

湯若望聞言不由愣住。

這大明天子難道真是東方上帝的兒子，怎么連地球另外一邊，教會在波西米亞和新教打仗都知道？

皇帝對西方世界如此了解，讓湯若望對在大明推廣基督教又多了幾分信心，

立刻答應下來：

“臣遵旨，回去就寫信聯系教會，無論如何也從大不列顛找些匠人到大明來?！?

……

送走湯若望，徐光啟再次回到神機營校場時，滿臉盡是佩服之色：

“陛下天縱英才，幾句話便讓湯先生折服不已。不但承諾會力所能及找來最好的炮匠，還主動提出聯絡弗朗機和尼德蘭的海商，要幫我們低價買一批西方最新的火銃?！?

不知道是不是孫老頭帶的壞頭，現在【昭文宗室學院】這幫崇禎的新班底各個都有了點陰陽怪氣的毛病。

徐老頭這番話當然是一片稱頌之詞，但是配上他擠眉弄眼的表情頓時就好像能聽見他的潛臺詞：

“陛下您空手套白狼的畫餅功夫可真厲害，一毛錢沒花就把人家湯若望腿都忽悠瘸了。”

不過崇禎是什么臉皮，好像根本沒聽出徐老頭的言外之意，

笑瞇瞇點了點頭：

“湯先生和基督教對大明的貢獻，朕牢牢記在心中?！?

“等國庫有錢了，定要重重賞賜！”

等能遠航美洲搞殖民了，國庫差不多就算是有點錢了吧？

印象中湯若望挺長壽的，一直活到了七十多歲，想必定能堅持到那時候！

“陛下前些日子已經令人去傳鄭芝龍進京面圣，海貿之事有鄭家協助想來必能進展順利，令國庫充盈。”

“雖從外戚手中得到不少銀子，但資金有限，若造船買貨恐怕已無余錢，為何今日專門對湯先生提到卷煙一事？”

徐光啟覺得應該將有限的資金集中在確定能賺錢的海貿上，

若鄭芝龍真會全力協作，和國家一起發財，這想法倒也不錯。

只是……

“鄭芝龍唯利是圖，反復無常。若無合適籌碼，與他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

“除此之外，徐卿祖籍松江，當知海貿之利江左縉紳參與其中，絕非朕可獨斷而取。”

“朕若有煙草之利在手，運籌其間，則與諸方角力可也，方能共濟兼贏，同收海舶之益?！?

徐光啟聞言微微一愣，鞠躬行禮——這次是真心服了：

“陛下真乃天縱英明也?！?

……

錦州城外，兩天攻城之后，后金帥帳中已是一片愁云慘淡。

“南朝炮擊神準，擊毀我大金楯車60輛?！?

“鑲藍旗披甲人沖擊錦州城墻在墻下占住腳跟，按計劃幾乎鑿穿一處城墻，然城內明軍斗志高昂，絲毫不懼很快用火藥將鉆入城墻的勇士七人燒成火人。后金勇士見此慘狀無心再戰，退了下來。”

“鑲藍旗披甲人陣亡五百有余，尼勘包衣，蒙古聯軍等損失無算，阿敏貝勒亦被火銃打中大腿……”

寧完我匯報完錦州城下的損失，已經讓皇太極眉頭緊皺。

莽古爾泰那邊還有壞消息：

“昨夜祖大壽親率 2000關寧鐵騎自小凌河繞后突襲我大金糧道，幸得三貝勒及時趕到英勇作戰，糧草無太大損失。”

“糧車焚毀50輛，斬殺蒙古附庸軍500，鑲黃旗護軍統領圖賴重傷?！?

見了鬼了。

一路從沈陽過來，皇太極親身體會，明軍一路上布防可以說是漏洞百出，和去年寧錦之戰相比差了好幾個檔次，明顯是袁崇煥飄了。

怎么到了城下，趙率教，祖大壽就突然又會打仗了呢？

難道之前那些疏漏，真是袁崇煥在跟自己演空城計，誘敵深入？

此時范文程腳步匆匆，帶著個同樣金錢鼠尾辮子的漢人走了進來：

“大汗，咱大金的商隊有事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