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兩！

在場眾臣雖然都和太監打過交道，知道這幫閹貨雁過拔毛的撈錢手段，但誰也想不到一個太妃身邊的老太監隨隨便便就能拿出十萬兩銀子來啊！

說好的未拿過一分不該拿的銀子，身無長物呢？

王承恩看向崇禎，見皇帝雙手抱胸。

按照昨天晚上的“彩排”，這是繼續“募捐”，不要停下的意思。

在呂公公驚恐的眼神中，王承恩再次揮揮手。

行刑的錦衣衛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老手，呂公公嘴里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兩人充耳不聞，自顧自繼續拉緊絞盤。

鐵釘刺入脛骨的銳痛與夾棍擠壓骨膜的鈍痛交織，五臟六腑都不受控制，一股腥臭之氣撲面而來——老太監大小便失禁了。

眾貴人不約而同拂袖掩鼻，后退兩步。

王承恩卻笑瞇瞇向前，再次低頭柔聲詢問：

“呂公公，圣上誠意足夠否，可愿意再多捐些銀子以充軍資？”

呂公公一陣拉風箱似的喘氣，哪還有半點剛才的跋扈之態，面皮抽搐不止，淚水口水流的滿臉都是：

“王…王公……公開恩…奴婢愿…愿獻…二十萬兩。”

王承恩立刻高聲重復他的話：

“呂公公方才說愿意輸捐二十萬兩，以充軍資，是也不是？”

“是……是……”

眾臣一片嘩然——一個太監能拿出十萬兩已屬駭人聽聞，居然還能再榨出十萬兩來？？

王承恩心中暗嘆圣上圣明，

夾棍都上了，這老閹貨還能給自己藏銀子，真是要錢不要命也。

如果沒有圣上，王承恩剛才看呂公公那副誠懇又可憐的樣子，估計就讓他蒙混過去，榨不出這最后的十萬兩了。

他再次看向崇禎，見皇帝仍然雙手抱胸，不由一怔。

好家伙，老閹貨都這副德行了，居然還藏著銀子？！

夾，繼續狠狠地夾！

王承恩一揮手，

呂公公本來已經攤平的軀干立刻如離水活魚般弓起，痛得用頭反復撞擊地面，額角血肉模糊；膝蓋骨發出“咯吱”碎響。

既然知道老閹貨不老實，王承恩特意比前面兩次等得更久一些方才示意錦衣衛停下絞盤。

這一輪夾下來，呂公公軀體已經癱軟如泥，僅剩腳踝被夾棍吊懸，斷骨刺穿皮肉，白森森如犬牙交錯。

袞袞諸公一向養尊處優，什么時候見識過如此血腥畫面？

一時間，嘔吐之聲此起彼伏。

錢龍錫以袖掩鼻，官袍廣袖劇烈顫抖，忽地俯身干嘔，黃綠膽汁噴濺滿地。

錢謙益嘔出晨食蟹黃包殘渣，黃白穢物掛垂長須，哪還有半分東林魁首的端莊斯文？

平臺上穢物橫流，腥風漫卷，血臭、焦臭、糞尿臭與嘔吐物酸腐氣混作一團。

連王承恩臉上的的笑容都有些勉強：

“呂公公，圣上誠意足夠否，可愿意再多捐些銀子以充軍資？”

老太監此時已無人形，

過了好一會才發出沙啞抽泣之聲，話語被抽氣聲切割成碎片：

“金銀…共……四十萬兩……全給…給朝廷…饒命…饒…”

好家伙，還藏了二十萬！

王承恩聞言再次看向御座之上，只見皇帝面不改色，雙手改為扶在御椅之上。

按照“彩排”，這是不必繼續示“誠意”，可以進入下一步的信號。

他對著身旁伺候的太監耳語兩句，

很快一個身著靛青貼里的小太監被拎了上來。

“呂公公，您的干兒子藥房陳小火在此。”

“勞煩您把四十萬兩捐輸銀子的存放地點一一說出來，司禮監安排人與陳小火一同取來，今日您的捐輸儀式便就此告一段落。”

錢龍錫吐到一半，耳中聽到王承恩的要求，不由對皇帝心思縝密暗暗嘆服。

把藏銀地點報出來，當場派人跟著呂公公的干兒子自己去取，

若取不來，那自然是圣上的“誠意”還不夠，只好繼續委屈呂公公感受感受了，雖然說腿骨差不多夾斷了，但不是還有手呢嗎……

真是不留一點紕漏，把呂公公下了夾棍找地方轉移藏銀留給自己的干兒子，然后自殺的路都給堵上了。

呂公公也想明白了這點，頓時面若死灰。

他這把年紀，固然怕死，卻更怕痛。

眼下形勢比人強，

夾棍上的鐵釘還扎在自己小腿骨里，稍微一動就能感覺到骨頭被撐開，這種剝皮拆骨的恐怖感覺，實在不是普通人類能忍受得了的。

“仁壽宮正殿佛龕暗格中有匯票，可向晉商錢莊兌銀十萬兩。”

“京郊良鄉別院，庖廚之下有銀窖，其中藏銀二十萬兩。”

……

王承恩一一記錄，將紙箋遞給兩個錦衣衛百戶，命兩人押著呂公公的干兒子小劉太監去取錢：

“務必將呂公所捐軍餉帶回平臺，以免呂公白白受苦也。”

你人還怪好的咧？

王承恩又喊來一個司禮監隨堂，耳語幾句，安排妥當之后，

環顧平臺：

“方才奴婢聽到有大人說呂公清廉，身無長物，無錢捐贈實屬正常。請問此時還有哪位大人有此想法？”

群臣鴉雀無聲。

方才嚼舌根為呂公公說話的幾人面露羞慚，幾乎無地自容。

四十萬兩銀子，

是大明如今一年財政收入的十分之一。

此時司禮監掌印太監一年合法俸祿也只有一百四十兩銀子，

哪怕萬歷皇帝，隆慶皇帝，天啟皇帝加上鄭太妃都有賞賜，

這呂公公踏馬一個前朝太妃身邊伺候的主，要賺四十萬兩怎么也得足足為老朱家打工個兩千年！

如此喪心病狂，只能說是咎由自取。

哪怕唯一生存意義就是找機會罵皇帝的言官們，此時也只能保持沉默，無人敢主動出聲當出頭鳥。

王承恩享受了一下高高在上的文官們被自己一個太監駁得鴉雀無聲的感覺，轉頭看向御座。

崇禎面帶微笑，雙手扶著御座扶手。

王承恩得到鼓勵和提示，向著錦衣衛一揮手。

在呂公公的干兒子劉太監帶銀子回來之前，地上已經安置好的夾棍還要用來繼續存放呂公公的身體。

立刻有兩個飛魚服出列，另找一處銅環開始布置夾棍。

鄭養性見狀癱跪在地抖如篩糠，錦袍下擺暈開尿漬：

“鄭某愿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