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書海忍不住笑出了聲：

“原來這就是建虜名將的水平啊？！我尋思著跟咱挖礦的弟兄比也沒強到哪兒去啊！”

他這一笑，明軍陣中本來有些緊張的氣氛一下松弛下來，

眾人發出一陣哄笑之聲，天雄軍中流傳丑化后金將領的順口溜也都記起來了：

“朱少將怎么說的來著？半本三國走天下，胡笳十八拍兵法。”

“對對對，還有韃子看畫學打仗，火器認作二踢腳！”

“聽說韃子本來連自己的字都沒有，說的都是蒙古話，到老奴建國之后才照著咱們漢話搞了一套滿語出來。”

孫鈐覺得這些順口溜實在有趣，笑問道：

“這些俏皮話好有意思，這么損又朗朗上口，是哪建斗編的嗎？真是大才啊！”

盧象升哪有這個本事？

“此乃天子親手所寫，就掛在我天雄軍操練所用神機營教場邊柱子上。”

孫鈐文言微微一愣，隨即搖頭嘆服：

“真是能者無所不能，天子英才天授，果有世宗之智也！”

何可綱和建虜交戰多次，知道韃子騎兵的厲害，

對方的巴牙喇已經粘了上來，現在形勢在他眼中已經非常危險，實在不能理解盧象升怎么還有心情玩嘴上占便宜的文字游戲：

“建斗兄，韃子近在眼前……”

盧象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抬起頭向遠方眺望，不用望遠鏡也能看見韃子騎兵的身影，

顯然是這些巴牙喇有恃無恐又縱馬向前走了一段距離，此時距離天雄軍的車陣已經只有一里左右。

“趙書海，趙疤臉。你二人率領本班軍士把這幾天制作好的道具都抬上來！”

道具？

什么東西？

何可綱滿腦門子問號的時候，

趙書海和趙疤臉已經帶著自己班里的士兵行動起來，不一會兒就從各自車陣的車輛中拿出了幾個稻草人放在面對后金騎兵的方向。

這幾個稻草人做工粗糙，但勝在個頭夠大，每個都有八尺高，

不但何可綱看得清它們的打扮，連遠在一里之外的后金騎兵也看得清清楚楚——

每個稻草人腦袋上都罩著白布，后腦勺上掛著一根不知道是用什么動物毛發做成的金錢鼠尾辮子，身上穿的衣服也大概仿照建虜披甲人的棉甲，遠遠看去分明就是一個個建虜勇士。

領兵的德格類有些疑惑地看著面前明軍的操作，搞不懂對方主將擺出幾個稻草人來是想做什么。

他是努爾哈赤的第十個兒子，

和最受寵愛的多爾袞早早就成了旗主的待遇比不了，十幾歲就已經上戰場廝殺了，

跟著努爾哈赤和莽古爾泰東征西戰，打過奉集堡，攻下過海州，去過蒙古和幾個不聽話的部落干過仗。

眼前明軍軍容嚴整，見了大金騎兵竟然沒有絲毫慌亂之色，絕不是關寧軍吳襄手下那幫沖一沖就丟盔棄甲大敗逃走的貨色。

巴牙喇回到正藍旗帥帳報信發現明軍糧車，探明只有兩千多人護送之后，

努爾哈赤大喜，讓德格類帶了六個牛錄出發，總計不到兩千人，其中披甲人六百，蒙古盟軍兩百余，剩下的都是余丁。

正常情況下，兩千人對兩千人，大金勇士只要無腦沖鋒就可以了。

但德格類此時卻有些猶豫——多年戰場直覺告訴他，此時不是攻擊的時機。

要不要綴在這明軍護糧軍身后走個幾十里路，時不時騷擾一下，等對方精神疲憊再開始攻擊？

還是干脆讓傳信的巴牙喇回去告訴自己親哥哥莽古爾泰，再多派幾個牛錄過來？

正在他權衡利弊之時，身邊的親信牛錄額真突然暴怒大罵起來：

“漢狗好膽子！”

德格類抬頭一看，

發現明軍陣前豎起的幾個稻草人之前，已經各站了一個穿著藍色軍裝的士兵，褲子全都褪到膝蓋之下，正對著那幾個稻草人撒尿。

其中有一人身材魁梧，最是囂張，

一邊尿一邊還把棉簽稻草人的腦袋按下來正對自己兩腿之間，口中發出大笑連德格類距離他一里地都能隱約聽個囫圇：

“莽古爾泰，嘗嘗你爺爺咱義烏兄弟的尿甜不甜！”

他身邊幾個漢子頓時也大笑起來：

“莽古爾泰只能喝你個憨貨的尿，還是我這邊德格類有福氣，能喝爺爺的尿，爺爺昨晚喝了兩碗肉湯都便宜你了。”

德格類的臉色一下變得鐵青。

不用說他這個被點名侮辱的，

身后眾牛錄額真，紅甲白家騎兵，乃至漢人包衣都一陣騷動。

自從努爾哈赤起兵要來，后金早就習慣了自己幾十個人追著明軍幾千人抱頭鼠竄，什么時候見過如此囂張跋扈的漢狗？？

那幾個藍色軍裝的明軍羞辱完了“莽古爾泰”和“德格類”的稻草人還嫌不夠，

又一人抱起一個不帶辮子的稻草人：

“莽古爾泰的老婆丑了點，不過咱一把歲數了還沒個女人暖床就不嫌棄了，帶回去當個丫鬟吧。”

“德格類的老婆歸你了，回去可得省著點用。”

“哎，可惜皇太極的老婆不在，聽說還是什么草原上的明珠，不知道嫩不嫩？”

德格類咬牙切齒地擠出了幾句話：

“蒙古盟軍到左翼，鑲藍旗甲兵到右翼，看我號令！”

“紅甲兵下馬披甲，白甲兵準備乘隙突擊，直取敵中軍旗！”

鑲藍旗的鄂倫泰和他兒子鄂倫格因為阿敏受傷，被暫時調到莽古爾泰手下待命，

這次也跟著德格類一起出征。

王二福從閻王手里撿了一條命，神奇地熬過了炎癥，

剛剛退燒就被打發回了自己主子身邊。

鄂倫格第一次上戰場，有些緊張地跳下了戰馬，在王二福的服侍下穿上了棉甲：

“阿瑪，這明軍看起來好像不怎么怕咱們大金勇士？”

鄂倫泰非常放松，神情甚至有些興奮：

“看這股傻里傻氣的勁頭，估計是那一路從來沒有上過戰場，剛調過來的明軍。”

“你看他們的旗幟數量，最多也就兩千人。這次三貝勒足足派了六個牛錄，光是甲兵就有六百，加起來也有兩千人。這么多大金勇士，打漢狗兩三萬人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