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瑟隆沼澤，霧氣如紗，遮住了星光。塔林一行人跟著芬穿過最后一段泥濘，鞋底沾滿黑泥，黏得像膠。遠處那團燈火逐漸清晰，變成一簇搖曳的火光，映照出一片低矮的木屋。村子建在沼澤中的一塊高地上，四周用粗木樁圍起，樁子上掛著風干的魚骨和草繩，像某種原始的護符。
“到了，”芬停下腳步，指著村子，“別亂說話，這兒的人不愛外人。”
艾瑞絲點點頭，長矛收在身后，盡量顯得無害。卡爾克哼了一聲，把彎刀插回腰間，但手沒離開刀柄。莉瑟拉握著木杖，目光掃過木樁上的符文，低聲道：“這些是防護咒，古老的，很強。”
塔林跟在后面，兩塊星辰之核塞在腰間，布包被泥水浸透，隱約透出微光。他感到一陣疲憊，腿像灌了鉛，但還是強撐著往前走。
村口站著兩個守衛，穿著粗麻衣，手持長矛，矛尖綁著鋒利的石片。他們皮膚黝黑，臉上涂著灰白色的泥膏，像鬼魂般沉默。芬走上前，用一種塔林聽不懂的語言說了幾句，聲音低沉而急促。守衛打量了他們一眼，其中一個點點頭，放低長矛。
“進去吧，”芬回頭說，“別惹事。”
村子里靜得出奇，只有火堆噼啪作響。木屋散亂分布，屋頂鋪著干草，墻上掛著魚網和骨飾。幾張瘦削的臉從門縫里探出，盯著他們，眼神警惕而冷漠。空氣里彌漫著煙熏魚的味道，混著沼澤的濕氣，讓人喘不過氣。
芬領他們到村子中央，一座稍大的木屋前停下。屋門推開，一個老婦走了出來。她瘦得像根枯枝，頭發花白披散，披著一件破舊的獸皮斗篷。她的左眼蒙著一層白翳，右眼卻亮得像刀鋒，手里拄著一根彎曲的木杖，杖頭嵌著一塊發光的綠色石頭。
“外鄉人，”老婦開口，聲音沙啞如風過枯葉，“你們帶了麻煩來。”
“我們不是來惹麻煩的，”艾瑞絲上前一步，語氣平穩，“我們躲避追兵，求個落腳處。”
老婦哼了一聲，目光掃過他們，最后落在塔林身上。她瞇起眼，像在看透什么。“那光，”她指了指塔林腰間，“我聞到了。星辰的氣息，你們拿了不該拿的東西。”
塔林心頭一緊，下意識后退半步。莉瑟拉上前，微微欠身道：“我們無意冒犯。我們想知道它的來歷，也許您能幫我們。”
老婦沉默了一會兒，杖頭敲了敲地面。“進來，”她說，轉身走進屋子，“但別指望我白幫忙。”
屋內昏暗，一堆火在中央燒著，煙霧順著屋頂的破洞飄出。墻上掛著干草和骨頭，角落堆著些破陶罐。老婦坐到火邊，示意他們坐下。芬靠在門口，沒進屋，像個旁觀者。
“說吧，”老婦盯著塔林，“你從哪兒弄來的？”
塔林咽了口唾沫，低聲道：“田里挖出來的，后來又在灰巖山脈找到一塊。它們……會發光，能做事。”
“做事？”老婦冷笑，“那是神明的殘骸，能毀天滅地，也能吞了你。”她頓了頓，目光移向那塊綠色石頭，“這村子也有一塊，守了三代。它護著我們，也困著我們。”
“神明的殘骸？”莉瑟拉皺眉，“您是說星辰之核是……”
“眾神大戰留下的碎片，”老婦打斷她，“天崩地裂后，力量散落人間。有人說集齊它們能重塑世界，有人說會喚醒更糟的東西。影王想要它們，我們不想沾手。”
“影王已經拿了兩塊，”艾瑞絲插話，“他不會停下。”
“那是你們的事，”老婦冷冷地說，“我們只想活命。”
塔林忍不住問：“那我怎么辦？這東西選了我，我甩不掉。”
老婦盯著他，沉默得讓人不安。終于，她開口：“它選你，是因為你有血脈。古老的血，神的血。你不知道罷了。”
“神的血？”卡爾克瞪大眼，“這小子？種田的？”
“種田不種田，血不會騙人，”老婦哼了一聲，“但那血是福是禍，得看你自己。”
屋外突然傳來一聲低吼，像沼喉龍，但更沉悶。守衛的喊聲隨之響起，夾雜著慌亂的腳步。老婦猛地站起，拄杖走向門口。“它又來了，”她低聲道，“你們的光，吵醒了它。”
塔林感到腰間的星辰之核一震，藍光和金光同時亮起，像在回應那吼聲。他站起來，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木屋的門被猛地推開，夜風夾著沼澤的腥臭涌入。老婦拄杖站在門口，火光映在她皺紋深陷的臉上，顯得更加蒼老而冷峻。塔林跟在后面，腰間的星辰之核燙得像烙鐵，藍光和金光透過布包迸出，像兩團不安的火焰。
村外，吼聲震耳，低沉而憤怒，像地底深處的雷鳴。守衛的喊聲夾雜著長矛撞擊木樁的響動，火把的光在霧中搖曳，照出一片混亂。沼喉龍來了，比上次更大、更狂暴，鱗片上沾滿泥漿，尾巴掃過一間木屋，屋頂瞬間塌陷。
“它聞到光了！”芬從門口探頭喊道，聲音里帶著急切，“你們得把它引開，不然村子完了！”
“引開？”卡爾克瞪大眼，彎刀已經拔出，“老子可不想當這怪物的晚餐！”
“沒得選，”艾瑞絲冷聲道，長矛握緊，“我們惹的禍，我們解決。”她轉向老婦，“你們有辦法對付它嗎？”
老婦哼了一聲，杖頭敲地，綠色石頭亮起微光。“我們守村三代，用這塊碎片擋過它。但你們的光太強，壓不住。”她瞥了塔林一眼，“除非他能用好自己的。”
塔林心跳加快，他低頭看著布包，藍光和金光像在跳躍，像要掙脫。他咬牙道：“我不知道怎么用，上次都是它自己動的。”
“它不是死的，”老婦冷笑，“它有意志，和你綁在一起。想活命，就別怕它。”
吼聲更近了，沼喉龍沖破木樁，巨爪踩碎地面，泥水四濺。村民們尖叫著四散，幾個守衛揮矛刺向它，石矛尖在鱗片上崩裂，毫無用處。巨獸張嘴噴出一團綠霧，毒氣逼得守衛連連后退。
“散開！”莉瑟拉喊道，木杖揮出一道風墻，吹散毒霧。她轉向塔林，“你得試試，我們掩護你！”
艾瑞絲和卡爾克沖上前，吸引沼喉龍的注意。艾瑞絲長矛刺向它的眼睛，矛尖擦過鱗片，留下一道淺痕。卡爾克矮身砍向它的前腿，彎刀卡在鱗縫里，他用力一拔，罵道：“這畜生比石頭還硬！”
塔林深吸一口氣，扯開布包，兩塊星辰之核暴露在空氣中。藍光和金光大盛，像兩團烈焰在他手中燃燒。他感到一股熱流涌入體內，像要把他撕裂，但他咬牙站穩，腦海里回蕩著老婦的話——“別怕它”。
“停下！”他大喊，聲音沙啞，雙臂舉向沼喉龍。光線射出，像兩道彩虹，直擊巨獸的頭顱。沼喉龍發出一聲痛苦的咆哮，扭動著后退，鱗片被光燙得冒煙。它甩尾反擊，塔林險些被掃中，幸好莉瑟拉揮杖擋下，風墻震得她踉蹌一步。
“再來！”艾瑞絲喊道，趁機刺向巨獸側腹，矛尖扎進鱗縫，帶出一股黑血。
塔林感到頭暈目眩，熱流在他體內亂竄，像要燒干他的血。他咬緊牙關，再次催動星辰之核。光線更強，像一道洪流，籠罩沼喉龍全身。它哀鳴著翻滾，壓塌一片木屋，尾巴亂掃，逼得村民四散。
老婦突然上前，木杖高舉，綠色光芒與塔林的光交匯。三色光芒纏繞，像一張巨大的網，壓向沼喉龍。巨獸掙扎了幾下，吼聲漸弱，終于癱倒在泥里，氣息微弱。
塔林松開手，光芒熄滅，他膝蓋一軟，摔進泥里。艾瑞絲趕緊扶住他，卡爾克跑過來，喘著氣道：“見鬼，小子，你差點把自己玩死！”
“他沒死，”老婦走近，拄杖看著塔林，“但離死不遠了。”她轉向莉瑟拉，“你們該教他怎么用，別讓他亂來。”
莉瑟拉點點頭，撿起掉落的星辰之核，遞回給塔林。“你做得很好，”她說，“但下次得控制。”
塔林喘著氣，接過石頭，手還在抖。他看著沼喉龍的尸體，心里卻沒多少勝利的喜悅。那股力量救了他們，可也像個怪獸，隨時可能反噬。
村子里，村民開始收拾殘局，火把的光映著老婦的臉。她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你們贏了這一場，但影王不會停。留在這兒，或者走，都隨你們。但那光，遲早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艾瑞絲擦掉矛上的血，問：“你知道影王在哪兒嗎？”
老婦瞇起眼，指向北方。“黑焰山，他的堡壘在那兒。但別指望活著回來。”
塔林抬頭看向北方，霧氣遮住了遠處的山影。他知道，他們的路還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