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東京，陽光透過講談社大樓八樓的長窗，落在灰藍色地毯上。

江川院彩花站在前臺的時候，剛過九點五十。她習慣性地提前，卻也不是出于緊張，只是……不想匆忙。

她戴著一頂淡色的帽子，口罩拉得規整，手上提著一只舊款帆布包，步伐安靜而輕快。

今天，她不是練習生，也不是助理，而是作為《ViVi》雜志社邀請的“專屬模特”，前來正式簽約。

電梯抵達八樓時，門剛開一半，一道熟悉的聲音便從走廊盡頭響起：

“你啊……怎么每次出現的時候都這么安靜？”

彩花抬頭。

山崎天站在玻璃分區后的轉角處，朝她走來，步子不快，嘴角卻揚著一點輕淺的笑。

“上一次還站在攝影棚邊上遞道具，現在直接走進簽約洽談室了。”

山崎天打量她的穿著，一如既往地低調——淺米色襯衫、深色長褲、鞋子干凈，“你就不能稍微穿得像個要簽合約的人？”

彩花垂眼，輕聲答：“我怕穿太正式顯得用力過猛。”

山崎天輕輕嘖了一聲：“你這人總是不聲不響，但走著走著就走到最前面了。”

彩花輕笑了一下，沒接話。

“走吧，我帶你去找主編。”山崎天側身讓開路，語氣松弛，“放心，不用緊張，我在這兒。”

洽談室的燈光比外頭還柔和。空氣里有點夏天冷氣里常見的冷卻水味，淡淡的，不刺鼻。

蘆名理世坐在桌前，桌上攤著一份三年期的合約草案。

“彩花醬，”她抬頭，笑意溫和，“歡迎你回來。”

“……謝謝您，理世桑。”彩花鞠了一躬，落座。

理世沒有急著翻合約，只是看了她幾秒，忽然低聲說了一句：

“你變得更像個活生生的人了。”

彩花抬眼，不解。

“以前你像影子——有輪廓、溫度，卻總是感覺模模糊糊的。”理世說著，又笑了笑，“現在的你，像個少女。”

彩花輕輕笑了一下，垂著眼：“可能是因為……有歸屬感了吧。”

簽約的流程并不復雜。講談社有自己的流程、框架、評估機制。理世邊翻邊講：

“下周起培訓課程會開始，年末你先拍一組主題內頁，如果反響好，我們會安排明年春季時尚號的專題。”

“另外，”她頓了一下，“你這邊的商業合作，我們也知情了。”

彩花點點頭：“阿迪達斯 Japan那邊還在溝通。”

“我們會做好協調工作的，也請你保持狀態。”理世說，“你不只是ViVi的模特，你是江川院彩花。我們之所以選你，是因為你本來的樣子。”

彩花聽著，只是輕輕地、鄭重地點頭。

她接過筆，在最后一頁簽下自己的名字。寫完后，她把筆放回原位。

理世合上合約，說：“那就，從今天開始，請多指教了。”

“請多關照。”彩花輕聲回應。

.....

走出洽談室時，山崎天已經靠在外頭的窗邊，手里拿著水，一副早就等習慣了的樣子。

“簽了？”

“嗯。”

山崎天看著她，半晌沒說話。

“你知不知道，”她忽然道，“我那時候其實想把你帶進櫻坂的。”

彩花微怔。

“我跟夏玲講過你，也跟負責人也說過，想櫻坂46甄選的時候，拉你來試一下。”山崎天轉過頭來看她，“結果今野先生截胡了。”

彩花垂眸，像是不知道怎么回應。

“不過也好。”山崎天接著說，“你不是那種會聽誰安排的人。”

電梯抵達。她們一前一后進了電梯，里面安靜。

下樓的時候，山崎天忽然問她：“最近還好吧？和家人。”

“嗯。媽媽每周會上來，姐姐最近也經常一起吃飯。”彩花頓了頓，“感覺……安心多了。”

山崎天看著她：“你現在，會笑了。”

彩花回望，輕輕說了一句：“可能是，最近開心的事情變多了。”

電梯門打開時，一道風從一樓穿堂而過，帶著外頭陽光的味道。

山崎天忽然伸手，在她腦袋上輕輕拍了一下：“走吧，武神。請你吃烤肉~”

.....

從講談社大樓出來時，正是午間光最強的時刻。

山崎天朝外頭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今天行程空著吧？”

“嗯。”彩花點頭，低頭把帆布包往肩上挪了挪。

“那正好。”山崎天一邊抬手招出租車，一邊像是隨口地說，“我跟朋友約了吃飯，一起去。”

彩花沒多問什么。她知道山崎天不是那種隨便帶人見朋友的人，能說“一起”，代表對方不是陌生人。

車窗拉下一半，夏天的風吹進來，帶著街角烤可頌的香味，還有淡淡的柏油味。彩花坐在山崎天身側，看著窗外略顯黏膩的光滑過街面，有種剛從某個世界落地的實感。

“是團里的前輩嗎？”她還是問了一句。

“嗯。”山崎天點頭，“遠藤櫻。”

“……啊。”

“你聽過吧？”

彩花點頭：“嗯。”

沒有太多驚訝的語氣，反而像是早有準備。

“她早上發Line問我，你簽完約后有沒有空，想見見你。”

山崎天頓了頓，側頭看她：“她說你的事情已經在四期里傳開了。”

“我沒有做什么特別的事。”

“你就算什么都不做，她們都會關注你的。”山崎天靠著車窗，“對她們來說你比較特別。”

約烤肉店是赤坂一帶的烤肉店，主打的是安靜的氛圍。

到的時候遠藤櫻已經到了，靠窗的位置，低著頭看菜單，旁邊放著一杯快融完的冰水。

她穿著一件很簡單的米白色襯衫，長發扎成低馬尾，沒有化太濃的妝，卻依舊讓人一眼就看出她是“那種人”——屬于人群中的焦點。

她抬頭時，看到山崎天，也看到山崎天身側那個戴著帽子、動作安靜的女孩。

“你好。”彩花輕輕鞠了一躬，“我是江川院彩花。”

遠藤櫻沒有立刻起身，只是看著她，像是在確認什么，目光停留得比尋常多一秒。

然后她微微一笑，點點頭：“你好，終于見面了。”

山崎天坐下，長出一口氣：

“你們兩個……見面反而有點像舊友再會的感覺。”

“很像啊。”遠藤櫻說，“只是又不太一樣。”

“哪里不像？”

“眼神更堅定。”遠藤櫻拿起水杯，“彩萌醬的眼神更柔和一點。”

彩花微微一怔。

“你跟她長得好像。”

彩花沒接話，只是低頭笑了笑。

山崎天遞過菜單：“彩花說她想吃玉子燒。”

“我來點。”遠藤櫻接過菜單，順手在備注旁寫下了不要蔥花。

肉上得不快。

厚切牛舌煎得剛剛好，帶點焦脆的邊，三個人各自夾了一片，桌上氣氛安靜而不沉悶。

彩花坐在最內側，吃得很專注，沒說太多話。山崎天和遠藤櫻聊起前幾期ViVi拍攝的一些細節，也提到一些舊同事、舊朋友——大部分名字，彩花并不熟，但她聽得認真。

等厚切牛肉和拌飯一起上桌時，遠藤櫻忽然從包里拿出手機，低聲說：

“今天是彩花醬第一次簽正式簽約吧？”

彩花點點頭，嘴里還嚼著飯。

“笑一下。”

“誒？”

“拍個照。”

“現在？”

“嗯。”

彩花還沒反應過來，山崎天已經順勢靠了過來，手搭在她肩上，像是早就習慣的角度。

遠藤櫻舉起手機，按下快門時笑了一下：“這樣，差不多。”

彩花咽下飯，小聲問：“要發哪里？”

遠藤櫻點開Line，熟練地輸入文字。

「今天和天醬，還有彩萌的妹妹一起吃飯。」

@賀喜遙香

@田村真佑

附帶那張照片，一發出去。

做完這一切，她把手機反扣在桌上。

“群里她們看到，會很吵。”遠藤櫻說。

“我不是還沒公布……”彩花小聲說。

“這不是工作的群。”遠藤櫻慢悠悠補充，“是四期的小群。我們平時八卦用的。”

“哦。”

“不過你們也快了。”遠藤櫻看著她，像是在輕描淡寫地說一件已經注定的事。

彩花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夾了一塊玉子燒。

山崎天笑著說：“小朋友長身體，要多吃一點哦。”

“可愛啊。”遠藤櫻一邊喝水一邊說，“像小兔子。”

“saku醬，她可不止可愛。”山崎天偏頭看她，“她是現在是時尚界、乃至武道界所有板塊的‘大熱人物’。”

“……還是別這么說。”彩花低聲道，“壓力有點大。”

.....

店員剛換完鐵板，把醬油碟重新擺正。

山崎天去洗手間了，桌邊一時間安靜下來。

遠藤櫻端起水杯，輕輕抿了一口，目光落在杯沿上，指腹緩緩摩挲著玻璃邊緣。

“彩花醬。”她忽然開口，語氣溫柔，不急不緩，卻帶著一種讓人自然想傾聽的魔力。

彩花轉過頭，看著她，神色自然而專注。

“你跟你姐姐，相處得還好嗎？”

“很好。”彩花點頭，語氣篤定，“她現在工作沒那么忙，晚上常在家。我們會一起做飯吃，她炒菜，我切菜。”

遠藤櫻笑了一下：“她還會偷吃你切的黃瓜條嗎？”

彩花輕輕一笑：“還是會。她嘴上說是‘確認口感’，其實就是想吃。”

“很像她。”遠藤櫻說著，眉眼舒展開，“我記得她剛進團那會兒也是這樣。明明看著很穩重，不經意間會流露出小女生的一面。”

彩花點了點頭：“她現在也還是會這樣，突然拍一下肩膀，然后說‘我早就想試試這樣~’”

這話說完，兩人都笑了一下。

“你覺得你們像嗎？”遠藤櫻問。

彩花稍作思索：“氣質不太一樣吧。但……可能給人的感覺，確實有點像。”

“她坐在那里的時候，確實讓人感到安心。”遠藤櫻微笑著說。

“那種安心感，就感覺你倆像是在家里面各忙各的互不打擾可以忙一天。”

“我也希望是那樣的。”彩花認真地回應。

“你私底下喜歡穿什么樣的衣服？”遠藤櫻問。

“在家的話就寬松T恤和運動短褲。”彩花說，“要出門會穿白襯衫配卡其裙，或者深藍色的長裙。看場合。”

遠藤櫻點頭：“挺適合你。”

“ViVi那邊的攝影師也說過類似的話。”彩花接著說，“他們讓我保持原來的樣子，不要刻意去模仿其他人。”

“他們說的很對。”遠藤櫻道，“你的氣質適合素一點的線條，太華麗會沖淡你自己。”

彩花輕輕一笑：“我有在慢慢學習怎么和衣服相處。”

“你這種說話的方式也很可愛。”遠藤櫻忽然說道。

“謝謝。”彩花點頭，語氣真誠，“有人這么夸我，我會記很久的。”

“好可愛~”

遠藤櫻看著她慢慢往牛肉上撒柚子胡椒，補了一句，“你做事的時候，那股專注勁兒也讓人很喜歡。”

“我在家里做事都是一板一眼，可能習慣了。”彩花說，“但如果被人喜歡，我會珍惜這種感覺。”

這時，山崎天從洗手間回來，看到兩人坐得很近，神色柔和，空氣像被溫柔泡過的茶水。

她拉開椅子坐下，掃了兩人一眼：“你們聊什么呢？氣氛怎么好像變成了深夜電臺。”

“衣服。”遠藤櫻答。

“姐姐。”彩花補充。

“像是女子茶話會里，會講的那種話題。”山崎天半打趣地說。

“和彩花醬聊天真的很舒服。”遠藤櫻輕輕接道。

彩花側過臉，看著她們，眼神里像藏著某種緩慢綻開的東西。

“謝謝你們。”她說，“我也覺得，今天這一餐……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