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軍中，陳卿無需多禮，起身吧。”楊廣的聲音透著幾分慵懶倦怠，仿佛還帶著未散盡的酒意。
“謝陛下。”陳辯言辭恭謹(jǐn)，語畢緩緩起身，身姿挺拔地站立著。
他微微抬起眼眸，目光悄然投向帳中正首方向。
只見九重階陛之上，楊廣斜倚在龍紋憑幾間，身著一襲玄色龍紋常服，手中把玩著一只玉杯，面色陰晴不定。
兩側(cè)侍立的宮女宦官皆屏息垂首，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
楊廣似笑非笑地掃過陳辯，緩緩開口：“朕此前聽聞，你在燕郡時，曾率百人夜闖高句麗大營，朕心甚慰。”
楊廣眼中閃過一絲興味，指尖輕輕敲擊杯沿，“且詳細(xì)說來，與朕聽聽。”
陳辯深吸一口氣，抱拳沉聲道：“回稟陛下，此事確有其實。當(dāng)時高句麗賊子圍困燕郡數(shù)日，援兵未地，臣自知固守?zé)o用。”
他略微抬頭，便繼續(xù)道：“便挑選二百名死士，懸羊擊鼓，襲擾高句麗賊子，恰逢有義士侯君集、張亮二人在營中縱火相應(yīng)，便趁敵營未備，自營門突入。”
楊廣聽著陳辯的話，不住地?fù)u頭晃腦。
高元賊子竟敢不來朝見他，這怎么能叫楊廣不惱。
如今聽得陳辯說起這些，心里也覺得快意幾分。
陳辯瞥見這場景，聲音漸漸激昂：“臣等分作二隊，一隊縱火焚糧，一隊直取中軍大纛。彼時敵營大亂，自相踐踏者不計其數(shù)。”
“只恨當(dāng)時未能斬殺敵首淵子游，獻(xiàn)于陛下。”陳辯一臉惋惜道。
楊廣忽然直起身子，玉杯“叮”的一聲擱在案上：“好！”
“好！”
“好！”
楊廣忽然大笑起來，笑聲在帳內(nèi)回蕩。
“好一個百人破營！朕就喜歡這樣陳卿這般的虎將！”楊廣猛地一拍案幾，震得杯中酒液晃動，“來人，賜酒！”
一名內(nèi)侍連忙捧上金樽，楊廣親自斟滿，遞給陳辯。
陳辯雙手接過，恭敬道：“謝陛下。”
楊廣微微瞇起眼來，直視著陳辯。
陳辯捧著酒杯，不敢亂動。
楊廣給他的壓迫感實在是太大了，這是長期掌千萬人生死的一股無形的威壓。
剛剛外面宮女被殺的一幕，還縈繞在陳辯的心頭。
他可不敢平白觸了楊廣的霉頭，只能順著應(yīng)答起來。
別看現(xiàn)在楊廣笑臉盈盈的，誰知道下一刻，又會有誰被掛在桅桿之上。
帳內(nèi)霎時寂靜。
楊廣瞇起眼睛，把玩著酒杯，突然道：“陳卿可知，朕為何要在涿郡集結(jié)百萬大軍？”
“陛下天威，自是要一舉蕩平高句麗，永絕邊患。”陳辯早就想到楊廣會問這種問題，當(dāng)即不假思索道。
楊廣直視著陳辯，輕笑一聲，只覺得陳辯懂他。
不像朝堂上有些大臣，整日里不是說這困難，就是講那弊端，總之就是反對他親征遼東，實在是讓人心煩。
“陳卿既然與那高句麗一戰(zhàn)，可有見到什么強(qiáng)人？”楊廣問道，一副洗耳恭聽，善言納諫的模樣。
接觸的這一會，陳辯就知道楊廣最喜的就是表面率直的人。
“高句麗小國爾，自比不上我大隋這般人杰地靈。”陳辯頓了頓，繼續(xù)道，“只是陛下還需得注意一人，名喚乙支文德，武藝不凡，頗有謀略。”
陳辯覺得自己還是提一下乙支文德的好。
其實打心底里，陳辯還是希望漢人的王朝能贏。
楊廣點了點頭，欣賞地看著陳辯，“即是陳卿所說，當(dāng)是不會錯。”
“將這人的名字和高元一起記下。”楊廣轉(zhuǎn)頭對著內(nèi)侍吩咐道，“傳朕密旨，告訴宇文述和于仲文二人，若是遇到此人，務(wù)必擒之，朕倒是要看看，此人有何等本事。”
楊廣正坐了身子，眼中閃過一絲莫測的光芒：“陳辯，朕問你，若朕讓你領(lǐng)兵再戰(zhàn)高句麗，你可敢？”
陳辯毫不猶豫，朗聲答道：“臣愿為陛下效死！”
陳辯回答的速度極快，生怕楊廣不滿意。
“好！”楊廣滿意地點點頭，“到時候，朕就將你安排在宇文述帳下！”
陳辯聽到這話，微微一愣，心中浮現(xiàn)一絲苦笑，嘴上卻是立馬答道，“多謝陛下！”
宇文述是左衛(wèi)大將軍，楊廣絕對的心腹，戰(zhàn)功赫赫，算得上是征高句麗的副指揮了，至于總指揮自然是楊廣本人了……
若是換作旁人得知此事，必定會欣喜若狂。
畢竟在大多數(shù)人來看，此次征高句麗絕對是白撿功勞，故而不少將軍都拼了命將自家的子侄塞進(jìn)軍中。
可陳辯可是知道，此戰(zhàn)就是宇文述最后敗在乙支文德手下，三十萬大軍只余下不到三千人，隋軍只能無奈撤軍。
宇文述和于仲文一同被除職為民。
想到這里，陳辯心中閃過一絲無奈。
不過，他想到剛剛自己已經(jīng)和楊廣提及了乙支文德了，楊廣也讓內(nèi)侍傳旨給宇文述和于仲文。
陳辯覺得，這說不定還真會有什么改變。
正當(dāng)陳辯想到這里時，楊廣卻又忽然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朕聽說，你麾下那兩名壯士——徐瘦虎和羅士信，皆是難得的猛將？”
陳辯心中一緊，他沒想到楊廣竟會記得徐瘦虎和羅士信二人。
不過楊廣記憶過人，記得戰(zhàn)報上的人物，倒也不奇怪。
陳辯坦然答道：“回陛下，此二人確實勇武過人，但皆是忠義之士，愿為陛下肝腦涂地。”
楊廣輕笑一聲，目光深邃：“好，很好。朕記下了。”
“此番征戰(zhàn)結(jié)束，朕一并給你們加官進(jìn)爵。”楊廣
他揮了揮手，示意陳辯退下。
陳辯行禮告退，轉(zhuǎn)身時，余光瞥見楊廣又端起酒杯，眼中似乎還有深意。
帳外，徐瘦虎和羅士信見陳辯安然出來，連忙迎上。
陳辯低聲道：“走，回去再說。”
三人快步離開御帳范圍，直到遠(yuǎn)離禁軍視線。
徐瘦虎才忍不住問道：“哥，陛下說了什么？”
“陛下要我們隨他一同出征高句麗。”陳辯神色凝重地說道。
二人聽聞此言，心中皆是猛地一凜。
“陛下可還夸贊你二人勇猛呢！”陳辯見狀，微微一笑，試圖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
“真的嗎？”徐瘦虎一聽到皇帝夸贊自己，頓時喜形于色，高興得不得了。
陳辯肯定地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時間緊迫，我們現(xiàn)在即刻出發(fā)前往巨鹿。”
二人趕忙點頭，緊緊跟在陳辯身后。
“這怎么還有番邦的人？”徐瘦虎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突然好奇地問道。
“大概是陛下要讓這些人見一見天朝的氣象吧。”陳辯語氣平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