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六十年九月初十,天色微明,晨光如縷,輕柔地灑落在安家府邸。
柳玉娘在喜娘的引領下,邁著細碎的步子,緩緩踏入安家大門。
因只是納妾,儀式簡略,安家并未大辦酒席,但柳玉娘依舊懷揣著緊張與期待的心情入府。
林秀站在一旁,看著柳玉娘入門,心中難免泛起一絲黯然。
她與安比槐夫妻情分早已淡薄,如今彼此互不打擾,倒也落得清凈。
此前聽安陵容說起柳玉娘的遭遇,她心中不禁涌起幾分同情。
柳玉娘身著一襲緋紅妾室嫁衣,妝容精致卻難掩拘謹。
她走到林秀面前,盈盈下拜,聲音略帶顫抖:“夫人,玉娘見過您。往后還望夫人多多關照。”
說著,她端起喜娘遞來的茶盞,雙手恭敬地奉上。
林秀微微點頭,接過茶盞,輕抿一口,神色平和地說道:“既進了安家的門,便是一家人了。你也別太拘謹,好好侍奉老爺便是。”
柳玉娘忙應道:“是,夫人教誨,玉娘銘記于心。”
安比槐在一旁看著,臉上露出幾分欣慰。
雖說納妾并非大事,但見柳玉娘如此知禮,心中也多了幾分歡喜。
入門后的日子里,柳玉娘起初十分拘謹。
每日晨起,便精心梳妝,到林秀房中請安,言行舉止皆小心翼翼。
安陵容偶爾回府,與柳玉娘交談,也能感覺到她的拘束。
只是,過了些時日,柳玉娘漸漸發現,安宅中林秀性子溫和,對她并無苛責;安陵容忙于香料店生意,甚少干涉府中瑣事;而安比槐對她寵愛有加。
這讓她逐漸放松下來,原本潑辣的性子也慢慢顯露出來。
一日午后,安比槐從織造局回來,神色疲憊,隨手將官服扔在一旁,便癱坐在椅子上。
柳玉娘見狀,眉頭微皺,走上前說道:“老爺,您如今在織造局當差,更應注重儀表,怎能如此隨意?”
安比槐一愣,隨即笑道:“玉娘,你這才進門幾日,便開始管教起我來了?”
柳玉娘雙手叉腰,說道:“老爺,玉娘雖是妾室,但也知曉規矩。您如今身份不同以往,一舉一動都關乎安家的顏面。”
安比槐無奈地笑了笑:“好好好,就你有理。”但眼中卻滿是寵溺。
又過了幾日,柳玉娘在府中花園散步,正巧遇到林秀。
她走上前,笑著說道:“夫人,今日天氣甚好,您也出來走走。”
林秀微笑著點頭:“是啊,難得今日清閑。玉娘,在府中還習慣嗎?”
柳玉娘連忙說道:“夫人放心,玉娘一切都好。老爺對玉娘也很是照顧。”
“只是玉娘想著,這府中諸事,也想幫夫人分擔分擔。”
林秀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說道:“你有這份心便好。只是府中事務,向來有管家打理,你若有心,平日里多勸勸老爺,讓他注意身體便是。”
柳玉娘應道:“夫人所言極是。玉娘也覺得老爺在織造局事務繁忙,常常早出晚歸,著實辛苦。”
日子一天天過去,柳玉娘越發潑辣起來,對安比槐的管束也越發嚴格。
一日,安比槐與幾位同僚在外面飲酒作樂,回來得很晚。
柳玉娘坐在房中,一臉不悅。
見安比槐回來,她“騰”地一下站起身來,質問道:“老爺,您這是去了何處?怎的回來這般晚?”
安比槐酒意上頭,含糊地說道:“玉娘,你別管……我與同僚們許久未見,多喝了幾杯。”
柳玉娘雙手抱胸,說道:“老爺,您如今在織造局當差,圣上看重,這要是傳出什么不好的名聲,如何是好?”
“您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安家和夫人、小姐想想。”
安比槐被她這么一說,酒意醒了幾分,忙說道:“玉娘教訓得是,我以后注意便是。”
一旁的丫鬟們見此情景,都忍不住偷笑。
柳玉娘轉頭瞪了她們一眼,說道:“笑什么?還不扶老爺去洗漱休息。”
丫鬟們趕忙上前,扶著安比槐去洗漱。
此事過后,安比槐收斂了許多,在織造局也更加用心做事。
一日,安陵容回府,林秀笑著對她說:“容兒,你為你父親尋的這個妾室,還真是選對了。如今你父親安分了不少。”
安陵容也笑道:“母親,女兒就知道柳玉娘能管住父親。她本就性格潑辣,又對父親一片真心,定能讓父親好好的。”
正說著,柳玉娘走了進來,笑著說道:“夫人,小姐,你們在說什么呢?這般開心。”
安陵容拉過柳玉娘的手,說道:“柳姨娘,我們正說你呢。自從你進了家門,父親可安分多了。”
柳玉娘臉頰微紅,說道:“小姐說笑了。玉娘只是做了該做的事。”
“老爺如今在織造局當差,責任重大,玉娘自然要多勸勸他。”
林秀點頭道:“玉娘,你有心了。往后這府里,還得你多費心。”
柳玉娘忙道:“夫人放心,玉娘定會盡心盡力。”
眾人相視一笑,安家的氛圍也越發和睦起來。
柳玉娘在安宅中,逐漸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而她與安比槐、林秀、安陵容之間的相處,也在日復一日的瑣碎中,愈發融洽。
為這看似平常的府邸,增添了幾分別樣的溫情與活力。
而柳玉娘父親在保和堂許大夫悉心照料下,身子骨漸次康健,這著實讓安陵容心中的憂慮消減幾分,沒了后顧之憂。
這日,日光透過雕花窗欞,灑落在「天香云笈」香料店內,將那些瓶瓶罐罐映照得愈發晶瑩。
安陵容正沉浸在香料的調配思索之中,纖細的手指輕輕捻起一撮香料,放在鼻下輕嗅,試圖從那縷芬芳中尋得新的靈感。
就在此時,一陣帶著秋日涼意的風灌了進來,也打破了店內的靜謐。
錦繡腳步匆匆,眉眼間滿是按捺不住的喜悅,一路小跑著朝安陵容奔來,嘴里不迭地喚著:“小姐,小姐!”
安陵容微微皺眉,抬眼望去,見是錦繡如此匆忙,心中不禁疑惑。
還未等她開口詢問,錦繡已興奮地伸出手,掌心托著一個物件,氣喘吁吁說道:“您看!是那火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