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永平十七年(74年)初春,寒意料峭,仿若一層薄紗,籠罩著廣袤的大地。車師北城廢壘之上,風聲呼嘯而過,似幽咽,似悲鳴。
軍司馬班超率三十六騎,傲然挺立于此。他們身姿挺拔,宛如蒼松,即便寒風凜冽,亦不能使其彎折分毫。
殘陽似血,傾灑而下,將天山之巔的雪頂染成一片殷紅。那雪頂,仿若一條蜿蜒的巨龍,靜靜蟄伏于天地之間,見證著這風云變幻的時刻。
軍司馬班超抬首北望,目光深邃而銳利,仿佛能穿透這蒼茫大地,洞悉西域諸國的每一處地勢方位,洞察北虜的一舉一動。他的眼神中,透著一股堅定與睿智,那是歷經滄桑后的從容,更是肩負使命的擔當。三十六騎在他身旁,個個神情肅穆,他們的目光追隨著班超,似在汲取力量。
班超一襲風塵仆仆的戰袍,在凜冽的風中獵獵作響。那戰袍上的褶皺,恰似歲月的痕跡,記錄著一路的艱辛與拼搏。
他微微瞇起雙眼,思緒卻飄向了遠方。他仿佛看到了西域諸國百姓在匈奴鐵蹄下的悲慘生活,看到了大漢邊疆因匈奴之患而不得安寧。
“將軍,你看!”一名騎士田坎指向遠方,班超順勢望去,心中已有計較。他深知,西域局勢錯綜復雜,如同一團亂麻,但此刻,他已在心中謀定了一條破局之路。
他緩緩轉身,面向三十六騎,聲音沉穩而有力:
“諸君,大漢的榮耀在此一戰,西域的安寧在此一舉。我們雖身處這偏遠之地,卻肩負著大漢的期望,百姓的安危。”
眾人齊聲應和,呼聲在廢壘上空回蕩。班超望著眾人,眼中滿是信任與期許。他知道,這只是一場艱苦征程的開始,但只要三十六騎齊心協力,定能書寫一段輝煌的篇章,為大漢的西域宏圖奠定基石。
2
下得城來,班超解下馬鞍,小心翼翼地鋪展羊皮輿圖。羊皮之上,隱隱呈現出山河輪廓。他取出瑟瑟石匕首,以匕首為筆,蘸著車師河的水,在沙地上勾勒西域的山河圖冊。
“諸君且看。”班超的聲音洪亮而沉穩,他刀尖輕輕點向天山隘口。冰水順著刀尖,在沙上凝成一道道白痕,恰似西域局勢的脈絡。
“此山如大漢橫臥于西陲,南面吐出綠洲,滋養萬物;北面哺育草原,孕育無數生靈。而匈奴一旦掌控此天險,南可輕易掠奪糧草,北可肆意牧馬馳騁,進可攻,退可守,此乃戰略要地,斷不可失啊!”
眾人皆圍攏過來,目光緊緊跟隨班超的匕首,在沙地之上,仿佛看到了未來戰事的走向。那蜿蜒的線條,似蘊含著無盡的玄機,關乎著大漢在西域的興衰榮辱。
“班司馬所言極是。”銳士田慮抱拳道,“只是匈奴的勢力太過龐大,而歸附者眾,此役怕是艱難重重,不可小覷。”
班超目光堅定地掃視眾人,說道:“諸君莫要畏懼,休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大漢將士,向來不懼強敵,足以以一當十。天山雖險,然我等心向大漢,心向家國。只要我們齊心協力,定能讓大漢的旗幟在這西域高地飄揚。”
眾人聽后,熱血沸騰,皆高呼:
“愿聽班司馬號令,為大漢守此西域!”冰冷的風中,這呼喊聲卻如同一團熾熱的火焰,點燃了每一個人的斗志。
班超望著眾人,心中亦涌起無限豪情,他深信,大漢在這西域的征程,必將無往不利,再鑄輝煌。
3
初春,殘陽如血,車師北城廢壘之上,朔風呼嘯,吹得軍旗獵獵作響。軍司馬班超身姿挺拔,身著甲胄,鎧甲上的冰棱隨狂風輕輕晃動,發出細碎聲響。
他炯炯有神的雙眼,掃視著眾人,滿懷勝利豪情,胸有成竹地繼續分析道:
“本司馬得報,龜茲國王舒爾茨曾建,本為匈奴單于所立,倚恃虜威,據有北道,攻破疏勒王國,殺其國王,而立龜茲國人兜題為新的疏勒王,隔斷大漢與南北諸國聯系。”
班超微微一頓,目光中閃過一絲凌厲,“我們當把握機會,從間道至疏勒王國,去兜題所居王城九十里的槃橐城駐扎。以大軍威懾疏勒僭王兜題,遣吏先往說降。若其不服,則立即斬殺,立新的疏勒貴族為王,為我所用。如此,方能斷匈奴右臂,重連西域諸國。”
銳士田慮手持斬馬刀,用力劈開腳邊凍土,濺起一片冰屑,半截匈奴箭簇顯露出來。
“司馬大人所言甚是!此計極妙!得疏勒,可以威脅龜茲南北諸國。”田慮激動地說道,“上月截獲的北虜密報,單于在疏勒、車師等地要隘,屯糧二十萬石,可為我用,讓北虜無糧可用,進退失據。”
“田兄弟所言極是。”班超俯身,挑開箭簇銹跡,露出的“龜茲冶監”陰刻小字,在夕陽下泛著幽光。
眾人皆圍攏過來,望著這枚箭簇,神情凝重。班超目光冷峻,繼續說道:
“匈奴取龜茲精鐵在疏勒鑄箭,經鄯善、于闐、車師諸國,運往蒲類海以北匈奴故地。占據疏勒,定有三利,一取龜茲精鐵,壯大我軍武器裝備;二獲疏勒運糧要地,切斷匈奴糧道;三讓匈奴進退失據,無所依靠。”
他忽然折斷箭桿,鐵屑紛飛,灑入輿圖之上。班超環視三十六位勇士,目光堅定。
“諸君家鄉的賦稅,正化作射向同胞的毒矢!我們要堅決制止!不讓北虜陰謀得逞!諸君隨我,平定西域,不負大漢榮光!”
眾人皆熱血沸騰,高呼:“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4
夜色漫過交河故城,軍司馬班超,舉著火把照亮交河故城的斷垣殘壁。假司馬徐干,用算籌精心丈量墻基:
“此城原為漢軍屯田所筑,南北寬三百二十步,恰合《九章算術》之制。永平八年,西域都護李崇,在此屯兵,儲糧十萬石。我們可以重新修復,作為我們的屯糧基地!”
軍司馬班超的匕首劃過焦黑的糧倉殘跡,“假司馬所言極是!回想當初,匈奴買通朝中奸佞陰氏等外戚門閥,謊報蝗災,截留河西援糧。致西域都護府三千守軍,餓極烹鎧,城破時,炊煙已經散盡,了無生機。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誠非虛言。”
銳士田慮一拳砸向斷壁,鮮血滲入夯土:“直娘賊!咱們的戍邊兄弟,在隴西啃麩餅,外戚權貴倒拿弟兄們的口糧,去換匈奴馬匹,壟斷西域貿易,獨占利益!”
“此非孤例。”軍司馬班超展開陰氏賬冊,永元二年的記錄在火光中猙獰,“車師王獻匈奴的五千石麥,實際為敦煌戍卒冬糧,被外戚權貴盜賣,以此資敵;于闐進貢的百車玉石,半數是劫掠西域漢商所得。”
他忽然指向西南,“鄯善國都扜泥城,距陽關不過八百里快馬,匈奴使者卻常常比漢使早到三日。諸君可知為何?”
假司馬徐干撥動算籌:“外戚在敦煌等地設十八處假驛,每驛換馬不換人,速度倍于朝廷驛道,只為向北虜通風報信,獲取家族營商暴利。”
5
晨霧如輕紗,悄然籠罩著庫木塔格沙海。那連綿起伏的沙丘,在晨曦微光中泛起金色波浪,似是大地蘇醒的脈動。
班超立于沙丘之上,劍鞘在手中輕劃,勾勒出往昔繁華的商路。“自陽關至疏勒,匈奴設五道稅卡。”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目光深邃似那無盡沙海,“漢商一匹縑帛至此,價值堪比等重黃金。北虜以此重稅,維持軍隊強盛。”
眾將士靜靜聆聽,眉頭緊鎖,心中滿是對匈奴橫征暴斂的憤懣。班超微微一頓,話鋒一轉,神色中透著堅毅與決然:
“我們要來一招釜底抽薪,撤除各道稅卡,斬斷北虜的軍資來援,讓北虜軍資困乏,無力入侵。諸君且看,此乃我西域破局之始!”
說罷,他忽然掀開沙地,一截丈余鐵鏈赫然現世。鐵鏈上,每個鐵環皆鑄不同族徽,“烏孫馬鞭、大宛銅器、安息琉璃,匈奴用此物,串聯西域諸國,獲取重利。”班超手指輕撫鐵鏈,語氣中滿是感慨,“請諸君細看。”說時遲那時快,劍尖挑斷鐵鏈,內層暗藏的倒刺暴露無遺。
“每過一邦,稅賦便多三分,最終成為勒入諸國咽喉的韁繩,讓西域諸國不得不俯首聽命!”班超眼中寒芒一閃,掃視眾人,“此等惡行,絕不能容忍!”
銳士田慮,大步向前,解下繳獲的銅環,擲于沙地。眾人定睛一看,銅環內壁赫然刻著陰氏族徽。
“此乃匈奴賜疏勒貴族的‘順義鏈’,是外戚與北虜勾結的證據。”田慮怒目圓睜,聲音擲地有聲,“明是北虜賜予西域諸國君臣的護身符,實則是阻撓西域諸國歸順大漢的銅墻鐵壁,必須打破!”
“更可怖在此。”班超割開駱駝鞍褥,粟米中混著漆黑鉛砂,“匈奴要的不僅是西域諸國貢賦,更欲控制西域諸國的命脈。樓蘭故地的十處暗井,坎兒井,綠洲,草地,都是北虜覬覦的寶地。”
眾人皆目光堅定,心中燃起熊熊斗志。在這晨霧彌漫的庫木塔格沙海,一場關乎西域命運的變革,即將拉開帷幕。
6
天山之巔,罡風如刀,呼嘯著撕扯著大漢軍旗。那獵獵作響的旗幟,在風中獵獵飛揚,似在訴說著大漢將士的堅毅與豪情。
軍司馬班超屹立于風中,身姿挺拔如松。他將三十六柄環首刀逐一插入地面,瞬間,刀陣如劍,寒光閃爍。每把刀身仿佛都映照出不同的景象,那是三十六位將士的使命與擔當。
田慮的刀,刀銘“敦煌”,上面隱隱沾著礦奴的血跡,那是他為守護礦脈,與敵人殊死搏斗的見證。徐干的刀背,刻滿糧倉數目,那是他日夜操勞,為大漢軍隊籌備糧草的印記。
“諸君刀鋒所向,非止外敵匈奴,更有內奸外戚。”班超言辭鏗鏘,割開手掌,讓鮮血滴入酒中,“陰氏家族,憑借商路滋養寇敵;馬氏一族,借著和親之機,暗中資敵。今日,我們剖開西域的毒瘤,就當如衛青、霍去病橫絕大漠,一舉斷絕匈奴的右臂!”
眾將士熱血沸騰,齊聲高呼,士氣如虹。此時,假司馬徐干突然展開新繪的河渠圖。那畫卷之上,疏勒河蜿蜒改道,宛如一條靈動的巨龍。
“疏勒河改道三百里,就可灌溉萬畝良田。”徐干目光灼灼,聲音激昂,“以此類推,若西域諸國皆大興屯田,所獲之利,七成歸民,三成歸軍。數十年努力,西域必將成為大漢的糧倉和寶地。到那時,北虜再也無法與我大漢爭鋒!”
“好!”班超高喝一聲,聲音在大漠中回蕩,“此舉不僅能解我軍糧草之憂,更能讓西域百姓安居樂業,為大漢穩固邊疆。諸君,讓我們攜手共進,為這千秋偉業,奮力拼搏!”
眾將士齊聲應和,群情激昂。他們緊緊握著手中的刀,目光堅定地望向遠方,仿佛看到了大漢在西域繁榮昌盛、萬邦來朝的輝煌景象。
7
天山北麓,殘陽似血,將天邊的云霞染得通紅。軍司馬班超屹立于這片蒼茫天地之間,身姿挺拔如蒼松。他手中的刀,散發著冰冷寒光,此刻,刀尖正挑起著那面繳獲的匈奴王旗。
“田慮,砍了旗桿當鋤柄!”班超的聲音雄渾有力,在山谷間回蕩。他的眼神,猶如鷹隼般銳利,透著堅毅與果敢,“我們要向疏勒進發,屯墾駐軍,撤除各道稅卡,改善交通。打破北虜對西域諸國的控制,斷絕他們的軍資來源,不戰而勝!”
田慮,這位勇猛無畏的銳士,雙手接過那沾滿匈奴之氣,卻承載著勝利象征的王旗旗桿。他那古銅色的面龐,因堅毅而線條更加硬朗,沒有多言,迅速將旗桿砍下。
眾將士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班超身上,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敬仰與期待,等待著班超的下一個指令。
殘陽的余暉,灑落在眾將士的身上,仿佛為他們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在這片土地上,班超將混著雪水的血酒,緩緩分飲眾人。眾人仰頭飲盡,酒液的辛辣在喉嚨中散開,隨之而來的是熱血在胸膛中沸騰。
山腳下,鄯善河的水,正以洶涌澎湃之勢,沖開陰氏所筑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堤壩。河水裹挾著黃沙,奔騰咆哮著,向著大漠深處呼嘯而去。那水流,如同班超此時的心境,勢不可擋。
班超的思緒,隨著那奔騰的河水飛揚。在他的眼前,已經浮現出一幅宏偉壯麗的畫卷:疏勒之地,屯田的將士們辛勤勞作,一片片綠色的田野在微風中翻滾著麥浪;駐軍將士嚴陣以待,守護著這一片來之不易的安寧;西域諸國,與大漢緊密相連,西域各族商隊絡繹不絕,車水馬龍……一統西域的宏達景象,在他的心中愈發清晰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