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響起的那一刻，陳余生條件反射般伸手按掉。窗外，六點半的晨光剛剛爬上城市的天際線。他瞇著眼睛看向天花板，上面有一道去年漏水留下的淡黃色痕跡，像一條蜿蜒的小河。

“又是一天。“他嘟囔著，拖著身子起床。

冷水拍在臉上，鏡子里的男人二十八歲，黑眼圈明顯，頭發亂得像鳥窩。陳余生用梳子隨便扒拉兩下，套上那件洗得發白的藍色襯衫——公司沒有嚴格著裝要求，但也不能太隨便。

出門時，正碰上對門的林曉也剛出來。女孩扎著馬尾辮，白色連衣裙襯得膚色更加白皙。

“早啊，陳哥。“林曉笑著打招呼，手里拎著垃圾袋。

“早。“陳余生點點頭，順手接過她手里的垃圾，“我幫你帶下去吧，你穿這么干凈別弄臟了。“

林曉眨眨眼：“謝謝陳哥！對了，我媽包了餃子，晚上給你送點？“

“那多不好意思...“

“客氣啥，你上次還幫我修電腦呢。“

電梯里，陳余生聞著林曉身上淡淡的洗發水香味，心跳微微加速。但他什么也沒說，只是盯著不斷跳動的樓層數字。像他這樣月薪六千的普通程序員，哪有資格想東想西。

地鐵一如既往地擁擠。陳余生被夾在兩個汗津津的上班族中間，手機舉到眼前都困難。他索性閉上眼睛，回想昨晚沒寫完的代碼。項目deadline就在周五，而他的方案還有幾個關鍵bug沒解決。

“中關村站到了...“

擠出地鐵，陳余生買了兩個包子當早餐，邊走邊吃。公司大樓前，他碰到了同事王明，對方西裝革履，頭發梳得一絲不茍。

“喲，余生，又吃路邊攤啊？“王明瞥了眼他手里的塑料袋，“小心地溝油。“

陳余生笑笑沒說話。他知道王明是主管張成武的跟屁蟲，專門打小報告的那種。

晨會上，張成武挺著啤酒肚，唾沫橫飛地講著季度目標。陳余生盯著PPT上的錯誤數據，猶豫再三還是舉了手。

“主管，第三季度的用戶增長率應該是15%，不是25%，這里可能寫錯了。“

會議室瞬間安靜。張成武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陳余生，你很懂是吧？“張成武冷笑，“那你說說，新項目有什么高見啊？“

陳余生深吸一口氣，打開自己準備的文檔：“我研究了下競品，覺得我們可以加入AI語音交互功能，雖然開發周期會長兩周，但用戶體驗...“

“用戶體驗？“張成武打斷他，“你知道延遲兩周上線公司要損失多少錢嗎？就你會裝逼！散會！“

同事們低頭魚貫而出，王明走過時輕飄飄丟下一句：“馬屁拍馬腿上了吧？“

陳余生攥緊了拳頭，又慢慢松開。他默默收拾文件，最后一個離開會議室。

下班時分，天空突然下起大雨。陳余生沒帶傘，站在公司門口猶豫要不要冒雨去地鐵站。手機響了，是母親。

“余生啊，這周末回來吃飯嗎？你爸買了條大魚...“

“媽，我這周可能要加班...“

“又加班？你都兩個月沒回家了！“

聽著母親失望的聲音，陳余生嘆了口氣：“那我周六中午回去吧。“

掛掉電話，雨小了些。陳余生決定步行到下一個地鐵站，順便散散心。路過一個小公園時，他聽到微弱的貓叫聲。

一只橘色的小貓瑟縮在馬路中央的隔離帶上，被來往的車流嚇得不敢動彈。陳余生左右看看，趁紅燈快步走了過去。

“小家伙，這里很危險...“他彎腰想抱起貓咪，突然聽到刺耳的喇叭聲。

一輛闖紅燈的貨車朝他沖來。

時間仿佛慢放。陳余生看到司機驚恐的臉，看到貓咪炸起的毛發，看到自己飛起的身體在空中劃出弧線。

然后是黑暗。

刺眼的白光。消毒水的氣味。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顱腦損傷...植物狀態...“

“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兒子！他才二十八歲啊！“母親撕心裂肺的哭聲。

“我們會盡最大努力，但您要有心理準備...“

陳余生想喊，想告訴父母他聽得見，但發不出任何聲音。意識再次沉入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他猛地睜開眼睛。

茂密的樹冠，刺眼的陽光，身下是潮濕的泥土。陳余生坐起身，困惑地看著周圍——這是一片陌生的森林。

“歡迎來到生存游戲。“一個冰冷的機械聲在他腦海中響起，“目標：活下去。祝你好運，玩家陳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