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著今日之錯在誰？”盛老太太放下茶盞，看向一旁的明蘭問道。

明蘭聞言沉吟了一會，說道：“五姐姐說話確實有些過分了，可四姐姐平常和五姐姐斗嘴的時候，也沒少說一些過分的話。總之兩人都有錯處，四姐姐不該去推五姐姐的。”

盛老太太看出明蘭有些欲言又止，說道：“這里也沒旁人，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說，不用顧忌什么。”

明蘭聞言猶豫了一下，說道：“孫女覺著這件事從根本上來說，錯在父親。”

常言道，子不言父過。

俗話又說，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

這些對不對暫且不論，可古人的禮教和價值觀就是如此。

因此即便盛老太太讓她暢所欲言，她說出來后，還是有些忐忑。

盛老太太并沒有呵斥或訓斥明蘭，而是說道：“繼續說。”

“父親寵妾勝妻，導致大娘子和林小娘暗斗多年。四姐姐和五姐姐從小跟在各自母親身邊，耳濡目染之下，自然相互不對付。”

明蘭頓了頓，見盛老太太沒有說話，繼續說道：“而且父親不僅偏愛林小娘，在四姐姐和五姐姐鬧矛盾的時候，也一味偏袒四姐姐，如此就更讓五姐姐不滿。”

“今日之因，都是長久的不滿而導致的，因此孫女覺得錯在父親。”

“按說你也是庶出，你就沒有覺得如此不公平？”盛老太太問道。

明蘭淡然一笑，道：“這世上哪來那么多公平，嫡庶有別，長幼有序，自古便是如此，定然有存在的道理。”

“雖然這樣并不能完全避免爭斗，卻可以一定程度的避免。父親寵妻勝妾，便庶越嫡，本身就是取亂之道。”

有句話明蘭沒說，若盛纮能夠恪守禮法，她小娘也就不會死了。

衛小娘死的時候，明蘭到底還小，很多事情她都不清楚。

她一直以為，母親之所以難產，就是因為林小娘和王大娘子爭斗導致的。

當年穩婆吃醉了酒，可王大娘子院里的老媽子多少都懂些接生的事。然而林小娘掌家，王大娘子院里的人，自然不可能聽從林小娘的話。

這才導致她小娘最終難產而死。

當然，隨著年紀增長，明蘭也多少察覺到許多異常之處。

雖然她還沒有證據，可即便她懷疑是真，根本原因還是盛纮寵妾勝妻導致的。

“你說的不錯！”

盛老太太既欣慰，又失望的嘆了一口氣。

欣慰是因為明蘭并沒有因為自己是庶出，主觀的去看待一些事。

失望則是對于盛纮的。

正如明蘭所說，如蘭和墨蘭姐妹之間關系惡劣，好似仇人一般，盛纮這個父親占了很大一部分責任。

當年她把盛纮過繼到自己買名下，為盛纮請名師教養成才。

而盛纮對她這個嫡母也很是尊敬，盛老太太一度把盛纮當成了親兒子一般。

直到林小娘的事情爆發，盛老太太要趕走林小娘，盛纮苦苦哀求，盛老太太才明白，盛纮一直在她面前孝順聽話都是偽裝出來的。

其實當時盛老太太若是態度強硬，是能把林小娘給趕走的。

可當時她有些心灰意冷，不愿意做那種討人嫌的事。

也是從那開始，盛老太太就不在主動過問盛家之事了。

就在這時，房媽媽匆匆走了進來。

“老夫人，林小娘讓人緊閉院門，又讓人把著院墻，大娘子派去的粗使婆子根本進不去。大娘子憤怒之下，命人喊了幾個小廝進了后院，前去破門去了。”房媽媽說道。

“什么？”

盛老太太聞言驚立而起，怒道：“她這是昏了頭了，快去阻止她！”

直接讓人破門，這動靜得鬧多大？

即便前院讀書的齊衡不知道，可這么一鬧，后院那么多下人，幾乎全知道了。

下人和外界又不是完全沒有接觸，一旦傳揚出去，盛家就成了汴京的笑話了。

“祖母這件事您不出面，怕是很難善了。”明蘭說道。

“哼！”

盛老太太冷哼一聲，說道：“這都是他自己原因形成的爛攤子，我若給他收拾了，他怕是還是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以后繼續和稀泥。”

“你當那林小娘哪來那么大膽子？她定然已經派人去請你父親了，如今這么做不過是為了激怒大娘子罷了。”

“這種手段她這些年沒少用，自己犯了錯，再激怒大娘子那邊，如此你爹也就能在其中和稀泥，最后各打五十大板。”

“那這么多年了，大娘子怎么一點記性不長？”明蘭驚訝道。

都說吃一塹長一智，總不能一直光吃不長吧。

“我這輩子最不后悔的便是當年替你爹求娶了大娘子。”

盛老太太道：“大娘子雖然有些缺心眼，可本性卻不壞。這要是換了心思歹毒的，林小娘和長楓墨蘭，不知道死多少會了。”

妻對付妾，有著天然的優勢。

以盛纮的性子，王大娘子真要狠起心來，使手段把林小娘給弄死，盛纮還能真的休了她不成？

可王大娘子從來沒有動過這種心思，甚至這些年在和林小娘爭斗時，一直想的都是找林小娘把柄。

“這件事你不用多想。”

盛老太太擺了擺手，提醒道：“如今你也是大姑娘了，注意和小公爺保持些距離。墨蘭本性也不壞，可被她那個小娘，教了太多亂七八糟的手段。怕是不會那么輕易死心，別到時候把火燒到了你身上來了。”

少年慕艾，少女懷春。

以前兩人還小，她并不擔心。

可如今兩人年紀大了，若是接觸的多了，萬一產生了情愫，可就麻煩了。

“孫女明白。”明蘭連連點頭。

這幾年，每當學堂放假，她都會跟盛老太太出城去馬球場。

齊衡雖然來過幾次盛家，可兩人卻沒有見過面。

五年不見，今早突然見到已經成為翩翩少年郎的齊衡，要說她心里沒有點漣漪是不可能的。

齊衡家世、模樣、品性都是極好的，對于少女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她到底也是女子，有理智是一回事，會不會心動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如蘭和墨蘭大打出手，多少和齊衡也有關系。

這讓她又想起了當年自己對于齊衡的評價——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