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清潔局總部·地下禁區
電梯下降至地下三十層,氣壓驟降,陸嬈的耳膜刺痛。門滑開的瞬間,腐壞的記憶介質氣味撲面而來——不是普通的腐敗,而是某種更古老、更黏稠的腐朽,像是無數個被囚禁的靈魂在此腐爛。
白皇后的全息影像在她身旁閃爍,銀白色的眼球滲出數據流。
“他就在這里”
走廊盡頭是一扇生物認證門,門上的掃描儀早已銹蝕,但仍在運作。陸嬈抬起左手,掌心的神經接口自動連接,系統發出刺耳的警報——
“警告:檢測到異常生物信號。”
門鎖崩裂,金屬門板向內凹陷,像是被某種巨大的力量從內部撞擊過。
陸嬈邁入黑暗。
房間中央,137個培養艙呈環形排列,每個艙內漂浮著一個人影。
最外層是兒童的的身軀,最中央的培養艙里,是一個約莫12歲的男孩,赤裸的身軀蜷縮在琥珀色液體中,后頸插滿了數據導管:越往內越年老,最內層是一個衰老的軀體,皮膚褶皺如干枯樹皮。
“局長的克隆體。”白皇后聲音冰冷,“他每十年更換一次身體,將記憶移植到新的容器里”
陸嬈走近最內層的培養艙,艙內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皮膚上布滿黑色斑點,像記憶污染留下的痕跡。他的眼睛突然睜開,渾濁的瞳孔鎖定她,干裂的嘴唇蠕動:
“你......終于來了。”
“你以為我在追求永生?“最年幼的克隆體突然開口,聲音卻是蒼老的,“第一個TS-19實驗體是我兒子。他死后,我只能把他的記憶縫進別人的身體......“男孩的皮膚下浮現出林修的面容,又迅速被數據流吞噬。
男孩的培養艙突然開啟,琥珀色液體噴涌而出。陸嬈的神經接口自動連接,她的意識被拖入局長的記憶宮殿——
這里不是虛擬空間,而是真實的腦內世界。
她站在一座巨大的圖書館里,書架無限延伸,每本書都記錄著一段被竊取的人生。
局長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你以為白噪組織是第一個反抗者?”
書架突然重組,浮現出一段被塵封的記憶
五十年前,第一批記憶清潔師發現了TS-19的真相,他們試圖銷毀項目,卻被局長反制。他們記憶被剝離,肉體改造成最初的防御犬,而意識則被囚禁在這座圖書館里,成為“活體檔案”
“他們的大腦還在運作。”局長低語在她耳邊響起,“只是不再屬于他們自己。”
記憶畫面切換至更早的年代——一個瘦弱的男孩被綁在實驗臺上,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將針劑注入他的脊柱。
“實驗體01,TS-19初代受體。”
男孩的瞳孔在劇痛中擴散,左眼逐漸變成金琥珀色——和現在的陸嬈一模一樣。
“他才是第一個‘容器’。”白皇后的聲音在陸嬈腦海中炸開,“局長不是創作者......他才是第一個實驗體”
男孩的記憶被無數次復制、移植,直到最初的“他”徹底消失,只剩下一個不斷更換軀殼的怪物。
現實世界,陸嬈的肉體站在培養艙前,左眼完全晶體化,藍色的記憶介質在他的血管中奔流。
局長的克隆體——那個十二歲的男孩——緩緩睜開眼,嘴角勾起不屬于孩子的冷笑。
“你以為解放記憶就是勝利?”他的聲音稚嫩卻蒼老,“記憶...本就是最毒的瘟疫”
整座地下設施開始震動,防御系統啟動,墻壁滲出黑色的記憶污染液,像活物般向陸嬈蔓延。
阿帕契炸開背毛,金屬尾巴釋放出高頻脈沖,暫時阻擋了污染。白皇后的投影在陸嬈身旁凝聚:
“只有一個辦法能終結這一切。”
陸嬈抬起手,掌心對準男孩的培養艙。她的血液沸騰,納米記憶載體在體內重組,形成一顆“記憶炸彈“。
“你偷走了無數人生。”她的聲音平靜,“現在,該歸還了。”
觸碰的瞬間,137具培養艙同時爆裂,局長的記憶如海嘯般噴涌而出。整座記憶宮殿開始崩塌,書架上的“人生”一本接一本燃燒。
男孩的身體劇烈抽搐,金琥珀色的眼睛流出黑色液體。他的聲音終于變回孩童的哭喊:
“我不想死……我不想忘記……”
地面上的城市突然陷入黑暗。
所有電子設備同時播放同一段畫面——局長的真實記憶,從第一個實驗體到最后的克隆,全部公之于眾。
人們站在街頭,呆滯地看著屏幕,直到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
陸嬈站在廢墟高處,左眼里的晶體逐漸褪去,變回普通的深褐色。阿帕契蹲在她肩頭,尾巴的金屬接口閃爍著微光。
白皇后的聲音最后一次響起:
“游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