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原本是當住宅隔出去單租的。

姚甜楠租鋪面的時候，聽舍主人提起，打了個商量租金便宜些，便一同租了下來，自己雇人將店鋪與宅院打通，又將屋舍各處修整一番。

車馬巷的鋪面多是矮房，這間是少有的兩層，但地方不大，二樓只兩個雅間，一樓能擺下五張桌子。

車馬巷是南北街，鋪面在北頭，占東面西。

宅院在鋪面旁邊的小窄巷里，一間主屋坐北朝南，東廂是一間小廚房，旁邊接出來一截隔間放些雜物。

后院經過一番修整，如今一分為二。

從正堂的后門穿過連接前后院的月門，就進了作為上間招待貴客的后院，主屋窗明幾凈，檐下新懸的竹鈴隨風輕響。另一側作為宅院，將原本的廚房改成住屋，做飯的矮灶連個炕用來住，隔間也搭了炕，還從原來的院門進來，另外貼著南墻根的地方搭了草棚子，層層酒壇齊整的碼在那里。

兩院中間，扎了雙層齊胸高的籬笆，從山上移來許多紫竹栽種在夾層里，竹影婆娑，既將兩處隔絕開來，方便貴客吃酒談生意，又有觀賞性，一路行過來頗為雅致。

是以，一鋪一院就變成了現在的前堂、后院上間，以及宅院。

不多晌，周圍就傳遍了，車馬巷來了個女東家，酒肆里很快就坐滿了客人。

開張前三天，每桌都送一壺茶酒、一碟干棗片。

姚甜楠籌備這酒肆了一月有余，從酒水到小菜，都是她的心血。

入冬開始，人們喜歡將清酒溫好了再喝。她在溫好酒之后，放入茶包，再加蓋悶泡半盞茶時間即可。

這茶葉不同于往日茶攤用的粗茶，是優良一些的老茶梗，比起粗茶之味，少些澀苦，多些清香。

今日，因著幾位舅舅和哥哥的功勞，來的文人不少，是以梅花釀與茶酒用的多些。

過了申時中，好不容易忙活完，自家人都在店里坐下來。

叔伯們一桌，兄弟們一桌，二舅母帶著幾個小姑娘一桌，桌上好酒好菜擺得滿滿登登。

“今個兒，感謝各位舅舅叔伯與兄弟們捧場，也感謝諸位的鼎力相助。”

姚甜楠捧著酒杯，笑的開懷。

“祝甜丫頭生意興隆！”最活潑的三哥哥樂呵呵的喊出聲。

“對。”眾人也都開懷舉杯，“祝甜丫頭生意興隆。”

眼瞅著日頭沉了下去，因著縣城到了晚間宵禁，城門也會關閉，所以眾人熱鬧了一會兒便各自散去。

大舅舅帶著哥哥們回了縣學，二舅舅回了縣衙，三舅舅則是回丈人家。

二舅母與四哥哥、四姐姐還有吳秋，幫著姚甜楠收拾完，也回了村里。

姚甜楠與陳希將店門鎖上，回了小院。

“希哥，你早點去睡罷，明個兒還得忙呢。”看著陳希進了隔間，姚甜楠才轉身回到小屋。

姚甜楠就著油燈微弱的光，將錢匣子拿出來，邊數著里邊的銀錢，邊想事情。

如今，自己算是脫離了吳家，但接下來的日子，并不輕松，女戶只有極少數，是受世人偏見的存在。

再說酒肆，女東家，是個招牌，卻也同女戶一般，易被人說道。

不過，那都是以后的事，眼前頂重要的，是開好酒肆。

今天剛開張，除去成本，約莫賺了一兩多的銀子，收益非常可觀。

冬至前一日，車馬巷的晨霧裹著霜氣，刺的骨子里都涼，姚甜楠天未亮便起了身。

廚房的矮灶上煨著昨夜剩的茶酒，酒氣混著老茶梗的清香，在冷冽的晨風里格外醒神。

她舀了一勺嘗了嘗，茶味太濃了些，入口有些澀苦。

“甜姐兒，炭送來了！”

陳希在店門口喊了一聲，推的小板車拉著一筐白炭、三筐碎炭，呵出的白氣在胡須上結了細霜。

姚甜楠忙去開門，見他凍得手指通紅，順手倒了半碗熱酒遞過去。

“先暖暖，待會兒把炭分各處，上間和雅間用白炭，后廚用碎炭，省著些燒。”

陳希一口飲盡，辣得瞇起眼，卻笑道。

“這茶酒回甘濃郁，比縣衙老爺喝的還香！”

姚甜楠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睨了他一眼。

“竟渾說，縣衙老爺也是給你說嘴的！”

梁嬸子從后廚轉出來喊著陳希幫忙。

“希哥兒，庫里的茶酒沒了，你去宅院搬一大壇子過來。”

廚房有個單獨的后門，出去就是鋪面自帶的小倉庫，白日里用的酒、炭等各種雜物，都放這處。

每日梁嬸子都先到倉庫清點一遍，將一日后廚的用度都備出來。

“嬸子，酒來了，缺啥再喊我。”

陳希撂下酒壇，忙回去前堂繼續灑掃。

陳希與姚甜楠的大姨母是同村的，從小與大姨母家的表哥吳慶海一同長大。

人品好，識得幾個字，能說會道還有把子力氣，被慶海哥推薦來給她當店小二。

平日負責迎來送往、點餐結單，再就是灑掃、搬扛的活計。

梁嬸子家就在附近住，干起活來干凈利索，舍主人介紹來做廚娘，負責備菜烹飪、裝盤洗碗。

姚甜楠除了收錢記賬，還負責傳菜、收拾餐桌。

三人分工明確，幾日下來，配合已經非常默契。

辰時未至，酒肆門前已排了三輛驢車——都是趕早市的行商。

見鋪門開了，便都嚷著要熱酒驅寒。

后廚灶火正旺，梁嬸子系著藍布圍裙，袖口高高挽起，正看顧著灶上一個個溫酒的銅壺。

陳希過來報菜單子。

“茶酒三小壺，清酒一壺，燒酒一小壇。”

“豆干一碟，花生兩碟，餅酥兩碟，醬牛肉一碟，炙肉一碟。”

“得了。”

不過一盞茶，梁嬸子打響了傳菜鈴，姚甜楠進來廚房，端走傳菜盤子。

“您的茶酒、豆干好了。”

姚甜楠將菜擺好，又斂袖為客人倒上一杯酒。

“您慢用。”

將最后一摞碗碟放歸碗柜子里，梁嬸子從后廚探出身，帶著灶間的余溫來到姚甜楠身邊。

“丙字桌客人結賬。”

陳希喚姚甜楠算賬結錢。

“清酒一壺，一碟花生，一碟茶餅酥，一百零三文錢。收一百文錢。”

陳希收了錢，將那桌外鄉客人送出門。

“客官慢走，下次再來。”

梁嬸子拿過抹布，幫姚甜楠一起收拾桌子。

“明個兒收鋪，你們去我家里吃飯吧？”

姚甜楠將碗筷酒杯一個個摞在一起。

“我和希哥得回村里。這些日子一直沒得空，前個兒二舅舅來，說家中長輩惦記。”

梁嬸子聽她說要回去瞧長輩，只道下次再去她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