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閣西側的斷龍淵漆黑如墨。林夜潛伏在巖縫中，身披楚逸特制的“隱星袍“，呼吸壓得極低。子時已過，約定的碰面時間到了，卻不見柳寒煙蹤影。

“不對勁。“楚逸傳音入密，“巡邏頻率增加了三倍。“

確實，淵頂不時閃過紫色流光，那是紫霄閣修士御劍巡邏的痕跡。更遠處，主峰方向的天空泛著不正常的紫紅，隱約可見眼球狀云團緩緩旋轉。

林夜摸了摸懷中的玄天鏡。臨行前沐清歌仍昏迷不醒，蕭天玄將鏡面貼在師尊心口，劍印的波動才稍顯平穩。老人嚴肅的警告猶在耳邊：“若明日日出前未歸，星隕閣會啟動最終方案...“

最終方案是什么，蕭天玄沒有明說。但林夜注意到，說這話時楚逸的臉色變得慘白。

“來了！“楚逸突然拽了下林夜衣袖。

淵頂飄落雪花——不，是冰晶。這些六棱晶體在空中組成箭頭形狀，指向淵壁某處。兩人順著指引，在峭壁上發現個隱蔽洞口。

洞內溫度驟降。柳寒煙一襲夜行衣站在冰晶組成的陣法中央，朱砂痣在黑暗中紅得刺目。見二人進來，她彈指封住洞口：“計劃有變。蘇夢璃提前結束閉關，一個時辰后就會返回冥月潭。“

“為什么？“林夜心頭一緊。

柳寒煙眼中閃過一絲復雜：“她感應到星鎖松動了。“她展開新版地圖，“巡邏弟子增加了一倍，我們只有半個時辰窗口期。“

新地圖上，通往冥月潭的路線變成紅色虛線，標注著“血祭通道“四字。楚逸倒吸涼氣：“你們星隕閣連這個都搞到了？“

“我娘畫的。“柳寒煙語氣平淡，“她當年...是祭品之一。“

洞內一時寂靜。林夜想起白璃腳踝的疤痕，突然明白那不僅是囚禁的痕跡。

“分頭行動。“柳寒煙冰劍劃出三道冰凌，分別飄向三人，“含在舌下，可避瘴氣。“她看向林夜，“我引開守衛，楚逸破解禁制，你潛入潭底。“頓了頓，“無論看到什么，別猶豫，取到寒髓立刻撤離。“

林夜剛要點頭，柳寒煙突然貼近。女子冰涼的手指撫過他眉心劍印，一縷寒氣滲入：“暫時加強封印，免得被冥河之眼感應到。“

這動作太過親密，林夜下意識后退，卻見柳寒煙已轉身走向洞深處：“跟上，通道入口在這邊。“

所謂的血祭通道，實則是條人工開鑿的隧道。四壁浸滿暗紅痕跡，越是深入，血腥味越濃。某些拐角處堆著白骨，頭骨上的孔洞位置一致——都是眉心。

“抽魂煉魄的痕跡。“楚逸傳音道，“紫霄閣好狠的手段。“

通道盡頭是扇青銅門，門上浮雕著七顆星辰，其中六顆染成紫色。柳寒煙在門前停步：“門外就是祭星臺，現在應該沒人。“她轉向林夜，“記住，寒髓只在潭心漩渦處有，取得后立刻捏碎冰凌，我們會接應你。“

楚逸已經開始破解門上的禁制。他取出七枚星釘，按北斗方位嵌入凹槽。當第七枚釘入時，青銅門無聲滑開，露出條向下的階梯。

“走！“

三人剛踏出門，遠處就傳來鐘聲。柳寒煙臉色驟變：“不好，祭典提前開始了！“她一把推開林夜，“你們下去，我去引開他們！“

林夜被推得踉蹌幾步，回頭時柳寒煙已化作冰虹沖天而起。幾乎同時，數道紫芒從主峰方向射來，在空中交織成網。

“快！“楚逸拽著林夜沖下階梯，“趁注意力被吸引...“

階梯螺旋向下，溫度越來越低。約莫下行了百丈，眼前豁然開朗——橢圓形的潭面如墨玉般平靜，四周立著九根紫色晶柱，柱身纏繞著鎖鏈，全部延伸至潭心。

“冥月潭...“楚逸聲音發顫，“這哪里是潭，分明是...“

“監獄。“林夜接話。玄天鏡在懷中發燙，鏡面映出的潭水竟是血紅色！更詭異的是，那些鎖鏈在鏡中顯現出密密麻麻的符紋，與星鎖上的紋路同源。

楚逸快速檢查晶柱：“禁制被臨時關閉了！“他指向潭心，“看那里！“

潭水中央有個緩慢旋轉的漩渦，隱約泛著藍光。林夜想起白璃的叮囑——寒髓只在漩渦處有。

“我下去，你望風。“

不等楚逸反對，林夜已脫去外袍躍入潭中。刺骨寒意瞬間穿透四肢百骸，比洗劍池更甚。他運轉《混元五行訣》，五色靈力在體表形成薄膜，這才勉強抵御。

水下視野極差，只能靠神識探路。下潛約三丈后，周圍突然變得明亮——潭壁嵌著無數會發光的紫色晶石，照得水下世界妖異非常。

漩渦就在正下方。林夜調整姿態，如游魚般鉆入渦流。強大的吸力將他扯向深處，五臟六腑仿佛都要被擠出來。就在他快要堅持不住時，眼前突然開闊——

渦流底部是個球形空間，中央懸浮著滴藍色液體，正是冥月寒髓！液體周圍環繞著七道鎖鏈虛影，與林夜在星蝕時體表浮現的紋路一模一樣。

林夜伸手欲取，背后突然傳來水波震動。他本能地側身閃避，一道紫芒擦著臉頰射過，在晶壁上腐蝕出深坑。

“反應不錯。“陌生的少年嗓音響起，“比上次那個祭品強多了。“

轉身的瞬間，林夜如墜冰窟。說話的是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少年，黑衣紫帶，面容竟與他有八分相似！不同的是，對方眼角下垂，唇色泛紫，渾身散發著陰冷氣息。

“你是...“

“林冥。“少年微笑，露出兩顆尖牙，“或者該叫你...哥哥？“

這聲“哥哥“如驚雷炸響。林夜想起白璃說的“兩個嬰兒“，又聯想到沐清歌被附體時的話，頓時毛骨悚然。

“很驚訝？“林冥繞著林夜游動，動作如魚般靈活，“蘇夢璃沒告訴你，二十年前那晚，玄天宗送出了兩個嬰兒？“他突然貼近，“一個給了沐清歌，一個...留給了冥河之眼。“

林夜黑劍出鞘，劍鋒在水中劃出真空軌跡。林冥卻輕笑著后退，輕松避開：“別急，我不是來打架的。“他指向寒髓，“你要這個？請便。“

反常的友善更令人警惕。林夜沒有放松戒備，左手持劍，右手緩緩伸向寒髓。就在指尖觸碰液體的剎那，整個潭底突然震動！

“終于醒了。“林冥興奮地拍手，“它等你好久了。“

球形空間頂部，紫色晶壁突然蠕動，逐漸形成...眼球形狀！巨大的瞳孔聚焦林夜，熟悉的壓迫感襲來——正是青云宗上空出現的冥河之眼投影，只是更加凝實！

寒髓突然飛向眼球，融入瞳孔。林夜剛要追擊，腳踝卻被鎖鏈纏住。林冥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別白費力氣，那本來就是它的眼淚。“

眼球完全睜開，瞳孔深處浮現漩渦。林夜感到體內星塵道種開始躁動，眉心劍印灼燒般疼痛。更可怕的是，他皮膚表面再次浮現紫黑色鎖鏈紋路——與星蝕時不同，這次紋路在主動吸收潭中的紫氣！

“感覺到了嗎？“林冥的聲音忽遠忽近，“我們本就是一體的...“

林夜咬牙揮劍斬斷腳踝鎖鏈，卻發現劍鋒沾染了紫色液體。這些液體順劍身蔓延，所過之處星芒黯淡。危急關頭，懷中玄天鏡突然發燙，鏡面射出一道清光，暫時逼退眼球。

“玄天鏡？！“林冥首次變色，“沐清歌竟把它給了你？“

趁此間隙，林夜迅速掐訣。天樞劍印激發，黑劍星芒暴漲，在水中劃出真空軌跡直刺眼球。劍氣及體的剎那，眼球突然虛化，讓攻擊落空。但林夜真正的目標是——懸浮在原處的寒髓殘留！

劍尖精準挑起一滴藍色液體，收入特制的玉瓶。眼球發出無聲嘶吼，整個潭水沸騰起來。林冥卻大笑：“有意思！看來你比前幾個祭品聰明得多。“

“前幾個？“林夜心頭一震，“什么意...“

話未說完，潭底突然塌陷。兩人隨著水流墜向更深處，林冥的聲音在混亂中傳來：“你以為自己是第一個來取寒髓的林星河之子？“

重重摔在石臺上，林夜忍痛爬起，發現身處圓形石室。四壁刻滿星圖，中央是個干涸的水池，池底堆著...數十具孩童骸骨！

“這些都是。“林冥輕盈落地，“二十年來，蘇夢璃找來冒充你的冒牌貨。“他踢開一具頭骨，“最后都成了祭品。“

林夜胃部痙攣。這些骸骨最小的不過五六歲，最大的與他相仿。每具骸骨眉心都有個孔洞，與通道里看到的如出一轍。

“為什么？“

“因為冥河之眼需要星辰道體的血脈啊。“林冥露出天真的笑容，“可惜冒牌貨就是冒牌貨，直到...“他指向林夜，“你出現。“

石室突然震動，頂部開始坍塌。林冥卻不動聲色地卷起袖子，露出手腕——那里嵌著塊星形碎片，正散發著與星鎖同源的氣息！

“認識這個嗎？第七道星鎖的碎片。“他輕松拆下碎片，在林夜眼前晃了晃，“集齊七塊就能重鑄星鎖哦。“

林夜剛要搶奪，頭頂突然射下冰藍劍光。柳寒煙破水而入，冰劍直取林冥咽喉：“果然是你這小怪物！“

林冥詭異地扭身避開，將碎片拋向林夜：“接著！下次見面，希望你能更強些...“說完竟化作紫霧消散。

柳寒煙轉向林夜，眼中閃過一絲貪婪：“把碎片給我！“她伸手欲奪，指尖卻縈繞著紫氣。

林夜側身閃避，突然發現柳寒煙瞳孔深處...有紫色光點在游動！與蘇夢璃眼中的一模一樣！

“你被侵蝕了？“

柳寒煙不答，攻勢更猛。冰劍每次揮動都帶起刺骨寒氣，很快石室內壁結滿冰霜。林夜左支右絀，既要保護碎片又要防備被冰劍所傷，很快落入下風。

“何必抵抗？“柳寒煙聲音變得陌生，“冥河之眼才是未來...“

冰劍刺向林夜心口的剎那，塌陷的洞口突然射來星光。楚逸的星盤呼嘯而至，精準擊中柳寒煙手腕。冰劍脫手，林夜趁機反擊，黑劍抵住她咽喉。

“什么時候開始的？“

柳寒煙詭異地笑了：“從第一次接觸寒髓開始...“她突然咬破舌尖，噴出口紫血，“你以為我娘真是自己逃出來的？“

紫血落地即燃，形成火墻阻隔二人。等火焰熄滅，柳寒煙已不見蹤影。楚逸從洞口躍下，臉色慘白：“快走！整個紫霄閣都被驚動了！“

返程比來時兇險百倍。整個冥月潭區域警鈴大作，紫色光柱不斷掃過天空。兩人借著楚逸的遁術符箓和殘存隱星袍效果，勉強躲過三波巡邏，終于回到血祭通道入口。

“不對勁。“楚逸突然止步，“太順利了...“

話音剛落，通道兩側的晶壁突然變透明，露出后方整齊列隊的紫霄閣修士！為首的是個獨臂老者——趙無極！

“恭候多時了。“趙無極獰笑，“星隕閣的小老鼠們。“

絕境中，林夜突然想起林冥給的碎片。握在手中的星鎖碎片正微微發燙，似乎與體內劍印產生共鳴。他福至心靈，將碎片按在眉心——

“天樞，開！“

碎片融化成星光流入劍印。剎那間，林夜周身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星芒。趙無極的紫光攻擊被輕易彈開，整個通道開始崩塌。

“走！“

借著這股力量，兩人沖破重圍。逃出通道時，林夜回頭望見冥月潭上空，柳寒煙凌空而立，手中捧著什么東西獻給突然出現的蘇夢璃...那似乎是更多星鎖碎片？

紫霄閣的追兵被甩在身后。當兩人精疲力竭地跌入斷龍淵底時，東方已現魚肚白。楚逸癱在地上大口喘息：“活...活下來了...“

林夜卻盯著手中玉瓶——里面的寒髓只剩一半，另一半在混亂中灑了。更讓他憂心的是，吸收碎片后，內視時發現星塵道種表面多了道紫色裂紋...

“沐師叔有救了。“楚逸勉強笑道，“雖然代價大了點。“

代價確實大。林夜想起林冥最后的話：“我們終將合二為一“。還有那些骸骨，柳寒煙的背叛，以及...蘇夢璃手中更多的星鎖碎片。

取出玄天鏡，鏡面映出的不再是三處劍印地點，而是七個光點——其中三個明亮，四個暗淡。最讓林夜震驚的是，有個暗淡光點的位置赫然是...青云宗洗劍池！

“楚逸。“林夜聲音沙啞，“回去后，我有事要問沐師尊。“

斷龍淵頂，朝陽初升。沒人注意到，巖縫中有雙紫色眼睛正目送二人遠去，瞳孔深處映出林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