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的疑惑沒人搭理,黛玉和紫鵑心照不宣的撇開話題。
兩人別離才一天,自無多少重逢之情可堪一敘。
唯有的新鮮見聞,也不適合黛玉這未出閣的姑娘聽。
紫鵑心下微微一嘆,不過一天的功夫,她與姑娘之間已經(jīng)隔了一層障壁了。
念及昨日遭遇,正色道:“姑娘平日里可莫再挑食了。”
縱使黛玉心思玲瓏,卻也領(lǐng)會不到紫鵑的深意。
只當(dāng)她是因自己一個小小的風(fēng)寒都遲遲未愈,有感而發(fā)。
隨意應(yīng)了一聲,也沒往心里去。
她自小胃口就不大,豈是說兩句就能改變的。
紫鵑見她仍不以為意,暗忖:尋常的勸說怕是皆不能奏效,還需另擇他法。
依著姑娘的性子,若直言相勸,必會惱羞成怒,起到相反的效果。
又欲教雪雁趁日常相處時,潛移默化的勸姑娘平時多吃點。
但看著這丫頭呆頭呆腦的樣子,效果也不可能太好。
只得將此念暫且按下。
與其她這做下人的費盡心思,倒不如回府里交由侯爺作主,想來這般更能增厚二人的情分。
叨擾了一陣,紫鵑起身告退。
雪雁以送她的名義,跟了出來。
小聲問道:“那香囊可交給侯爺了?”
紫鵑點點頭,“侯爺都知道了.”
雪雁唇角輕揚,眼尾微彎,露出滿意的笑容。
“那,侯爺可有吩咐?”
紫鵑用手指輕輕點了下她的眉心,沒好氣道:“我是說,侯爺知道那香囊是你這丫頭使的詭計了。”
“啊?”
雪雁花容失色,終于懂了為何紫鵑今日走路都不利索。
原來是挨了板子!
還好她是跟著姑娘從揚州來的丫鬟,不在賈府的選擇的范圍內(nèi)。
不然該挨板子的就是她了。
雪雁跑到紫鵑身后,歉聲道:“好姐姐,累你替我代擔(dān)了責(zé)罰,快讓我與你揉揉那疼處吧!”
紫鵑哭笑不得的護住臀兒。
這呆丫頭,想到哪里去了!
她臀上倒真留著幾道掌印……
紫鵑瞪了她一眼:“可不是替你受過,這是我應(yīng)得的。”
“待以后你進了侯府,也逃不過這一遭。”
雪雁捂著小屁股,一臉苦色。
“我并非有意要騙侯爺?shù)模@也是在幫他和姑娘啊,侯爺怎么恩將仇報呀。”
紫鵑神秘一笑:“等以后你來了侯府就知道了,現(xiàn)在告訴你還為時尚早。”
雪雁道:“挨頓板子還神神秘秘的。”
紫鵑不欲深論此事,遂換過話頭道:“姑娘仍是不肯用那阿膠么?”
“是啊,姑娘還是和之前一樣,時不時都要往先前放阿膠盒子那兒盯上一眼。”
“侯爺吩咐,讓你尋機將那阿膠融進湯里,每次只一小塊兒,姑娘應(yīng)該嘗不出來。”
“這一小塊兒到底是多小一塊兒啊,我怕太少了沒效果,多了又會被發(fā)現(xiàn)。”
“你可以先嘗嘗嘛。”
雪雁眼里一亮,嘴上道:“這可是你說的,我可不是饞嘴的丫鬟。”
紫鵑揪了揪她的小臉,“諒你也不敢多吃,平時勸姑娘多吃點,她身子太弱了。”
“還有,若姑娘發(fā)現(xiàn)香囊不見了,你就說是我?guī)ё叩模獾霉媚镆粫r羞惱,真趕你回?fù)P州。”
雪雁連連點頭。
紫鵑又叮囑了幾句,便欲離開。
至賈母前院,正巧遇著元春帶著抱琴襲人,走了過來。
紫鵑有些心虛,連忙上前去迎。
“姑娘……”
元春已從襲人那兒得知紫鵑也被收用,頷首回以和善的微笑。
……
賈政晚間退了衙門回至賈府,略考較了一番寶玉的功課后,撫了撫胡須,淡聲道:“姑且算你蒙混過關(guān)。”
寶玉聞言,面上不顯,心中卻暗自松了口氣。
這些日子他雖勤勉讀書,但到底基礎(chǔ)薄弱,能得父親一句“蒙混過關(guān)”已是意外之喜。
賈政見他神色平靜,不似往日那般畏縮,倒生出幾分滿意。
正欲再考校幾句,忽見外頭小廝匆匆來報:“老爺,老太太那邊傳飯了。“
賈政點點頭,起身整了整衣冠,對寶玉道:“隨我一同過去。“
寶玉應(yīng)了聲是,跟在父親身后。
行至榮慶堂外,已聽得里頭笑語喧嘩。
賈政腳步微頓,寶玉會意,也放輕了腳步。
一扇屏風(fēng)隔絕內(nèi)外。
自賈赦也進了詔獄,賈母便讓賈政晚間來榮慶堂用膳。
一家子熱熱鬧鬧的,她才有食欲。
寶玉隨父親繞過屏風(fēng),給老太太請安。
賈母端坐上首,王夫人、邢夫人分坐兩側(cè),三春姊妹并湘云圍坐一桌。
元春正與賈母說著什么,見賈政父子進來,眾人皆起身相迎。
賈政上前行禮:“兒子給母親請安。”
寶玉也上前行禮,見有一空位,想是黛玉風(fēng)寒未愈,仍在靜養(yǎng)。
賈母早瞧得分明,先開了口道:“玉丫頭身上不爽利,今日便不來了。”
心下暗嘆,林姑娘這身子恁般單薄,到底是自小從胎里帶來的癥候,縱是養(yǎng)到這般大,也難脫了病根兒,先前原是她慮得欠周了。
因又向旁人道:“那處座兒空著也是空著,你今日便坐那里罷,也好與姊妹們親近些。”
寶玉見湘云笑著給他招手,有所意動余光卻見政老爺皺了下眉頭。
只得道:“孫兒已非稚童,還是去外間坐。”
賈政道:“他整日以往整日躲在內(nèi)幃,已是和姊妹太過親近了。”
賈母不悅道:“你少說兩句,寶玉這些日子用功我都看在眼里,偶爾關(guān)心姊妹,也是人之常情。“
賈政不敢違逆母親,只得應(yīng)了聲是。
賈寶玉猶豫半晌,還是跟著政老爺走至外間。
賈母不禁搖頭,面上的喜色也淡了幾分。
想到賈府想要自力更生,只能靠寶玉走科舉正途,便壓下心中不快。
此時,賈璉身邊的小廝興兒傳話道,說是孫紹祖差人請璉二爺出去吃酒,晚間不回來用飯了。
“這孫紹祖可是那個向侯爺告發(fā)走私之事的?”
元春道:“正是此人。”
賈母愈發(fā)不喜,“這叫什么話,璉兒怎么和他攪在一起了!”
卻聽賈政在外間道:“此人祖上因事托庇于我府,非忠良之士,此番又如此作為,你小心告訴璉兒,其人不可深交。”
興兒得了令,尋賈璉回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