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廢礦遇少年
- 鑄明:工業(yè)新時代
- 溪之客
- 2600字
- 2025-04-04 23:20:05
回程的路,似乎比來時更加漫長而艱險。
雖然幾口救命的清水暫時緩解了喉嚨的灼燒感,胃里那幾塊難以下咽的苦澀塊莖也提供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熱量,但陳鋒的體力并未得到真正補充。支撐他邁動雙腿的,更多的是求生的意志,以及對夜晚嚴寒的恐懼。
天色暗沉得很快。西邊的天空殘余著一抹慘淡的、如同陳舊傷口般的暗紅色,大部分天幕已經(jīng)被厚重的鉛灰色云層所覆蓋。山谷里的光線迅速黯淡下去,風似乎也變得更加狂暴和陰冷,卷起的煤灰迷得人睜不開眼。氣溫正在以驚人的速度下降。
陳鋒知道,他必須在天徹底黑透之前,找到一個能夠容身的避風港。那個廢棄的黑石峪礦區(qū),此刻成了他唯一的選擇。
當他再次踏入那片死寂的礦區(qū)聚落時,黃昏已經(jīng)降臨。殘破的工棚和高爐的剪影在暮色中扭曲變形,如同蟄伏的怪獸。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風聲如同鬼魂的嗚咽,在空曠的谷地里回蕩。之前看到的那個蜷縮在角落里的孩童尸體,此刻在陰影中顯得更加模糊而恐怖。
陳鋒強迫自己不去多想,開始系統(tǒng)地搜尋合適的庇護所。
那些破敗的工棚首先被排除了。大部分都已坍塌,剩下的也是四面漏風,根本無法抵御夜晚的低溫。更何況,誰知道哪個角落里還躺著其他的“住客”?他可不想和一具尸體共度寒夜。
他的目光投向了散落在礦區(qū)邊緣的幾個黑黢黢的洞口——那是廢棄的礦道入口。
原主的記憶中,黑石峪的煤礦規(guī)模不大,多是淺層開采,但也有幾條深入山體的斜井或平硐。這些礦道大多因為資源枯竭、管理不善或安全事故而被廢棄。
靠近一個看起來稍微齊整些的礦道入口,陳鋒猶豫了。洞口黑沉沉的,仿佛巨獸張開的大口,散發(fā)著一股潮濕、陰冷的土腥氣。
他清楚地知道進入廢棄礦道的風險:缺氧、有毒氣體(如瓦斯)、積水、塌方……任何一項都足以致命。
更別提里面可能存在的野獸,或者比野獸更危險的——同樣走投無路、為了生存不擇手段的人。
但是,相比于在零下低溫的曠野中凍死,礦道內(nèi)部相對恒定的溫度和避風的環(huán)境,無疑具有巨大的誘惑力。而且,里面或許能找到遺棄的工具、木材(用于支撐或生火),甚至……殘存的煤塊?
風險與機遇并存。
他仔細觀察著這個洞口。入口處的支護木材看起來還算完整,沒有明顯的近期塌方痕跡。洞口附近也沒有大型野獸活動的跡象。
“只能賭一把了。”陳鋒咬了咬牙。他撿起一塊大小適中的石頭握在手里,既可以用來試探前方,也能在萬一遇到危險時充當武器。
他深吸一口氣,矮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走進了礦道。
一進入,肆虐的寒風便被隔絕在外,耳邊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和腳步在碎石上發(fā)出的沙沙聲。光線驟然暗淡下來,只有洞口透進來的微弱天光,勉強照亮了入口附近的幾米范圍。再往里,便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一股混合著泥土、霉菌和若有若無的腐敗氣味的潮濕空氣撲面而來,讓陳鋒皺了皺眉頭。他放慢腳步,一邊適應(yīng)著黑暗,一邊伸出空著的那只手,觸摸著冰冷粗糙的巖壁,緩緩向前挪動。
礦道并不算寬敞,僅容兩三人并行。地面凹凸不平,散落著碎石和積水。頭頂不時有水珠滴落,砸在身上,帶來一陣冰涼。他高度警惕,仔細傾聽著周圍的動靜,生怕黑暗中突然竄出什么東西。
走了大約二三十米,洞口的光線已經(jīng)完全消失。絕對的黑暗籠罩了他,帶來一種令人心悸的壓抑感。他停下腳步,側(cè)耳傾聽。除了自己的心跳和遠處隱約傳來的滴水聲,似乎再沒有其他聲音。
“空氣還算流通,沒有明顯的窒息感。”陳鋒稍微放下心來。至少暫時不用擔心缺氧或瓦斯問題。
他決定就在這附近找個相對干燥平坦的地方暫時落腳。再往深處去,風險太大。
他摸索著向一側(cè)的巖壁靠近,試圖找到一個可以倚靠的角落。就在這時,他似乎踢到了什么軟綿綿的東西。
陳鋒心中一驚,猛地向后跳開,同時將手中的石頭舉起,擺出防御姿態(tài)。
黑暗中,那個被他踢到的東西似乎動了一下,發(fā)出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如同瀕死小貓的嗚咽。
是人?
陳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受傷的礦工?躲藏的土匪?還是……和他一樣的幸存者?
他屏住呼吸,一動不動,試圖從那微弱的聲音和黑暗中的輪廓判斷對方的情況。
借著眼睛逐漸適應(yīng)黑暗后那一點點微弱的分辨能力,他隱約看到地上蜷縮著一個瘦小的身影,一動不動,只有胸口似乎還有極其微弱的起伏。
他試探著向前挪動了一步,壓低聲音問道:“喂?有人嗎?”
沒有回應(yīng)。只有那若有若無的呼吸聲,證明著對方還活著。
陳鋒又靠近了一些,蹲下身子。距離近了,他終于能大致看清,那是一個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他蜷縮在冰冷的地上,身上裹著幾片勉強能稱為布料的破布,身體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臉頰深陷,嘴唇干裂發(fā)紫。他雙目緊閉,眉頭痛苦地皺著,呼吸淺得幾乎無法察覺。
又一個瀕死的孩子。
陳鋒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他想起了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具小小的尸體。難道這個孩子也……
一股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理智告訴他,這孩子恐怕已經(jīng)不行了。他自己尚且朝不保夕,根本沒有多余的精力和資源去救一個垂死之人。最“明智”的選擇,或許是悄悄離開,或者……搜刮一下他身上是否還有什么有用的東西。
這個冷酷的念頭讓陳鋒自己都打了個寒顫。不,他不能這么做。他是陳鋒,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工程師,不是這個時代被饑餓和絕望扭曲了人性的野獸。
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輕輕探了探少年的頸動脈。極其微弱,但確實還在跳動。他又摸了摸少年的額頭,冰冷刺骨。這是嚴重的失溫和饑餓導致的休克狀態(tài)。
“還有救……或許……”陳鋒喃喃自語。
救還是不救?
救,意味著他要分出自己本就少得可憐的食物和水,要耗費巨大的精力去照顧一個幾乎沒有生存希望的累贅。他自己活下去的概率會大大降低。
不救,他良心難安。眼睜睜看著一個年輕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他恐怕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而且……如果能救活他,或許在這絕境之中,自己也能多一個伴,多一份力量?
陳鋒的內(nèi)心激烈地掙扎著。生存的本能和來自文明社會的道德底線在激烈碰撞。
最終,他看著少年那張毫無血色、痛苦不堪的小臉,嘆了口氣。
“媽的,老子認栽了。”
他做出了決定。他不能見死不救。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試一試。
他小心翼翼地將少年的身體放平,解開自己那破爛的棉襖,將少年緊緊裹在懷里,試圖用自己微薄的體溫去溫暖他冰冷的身體。
然后,他拿出那片陶罐殘片,里面還剩下一點點珍貴的清水。他用手指蘸了一點,輕輕濕潤著少年干裂的嘴唇。
少年似乎有了一絲反應(yīng),喉嚨里發(fā)出微弱的吞咽聲。
“有門!”陳鋒心中一喜。
但緊接著,更嚴峻的問題擺在面前。僅僅依靠體溫和一點點水是不夠的。必須盡快提升少年的體溫,補充能量。需要火!需要熱的食物或者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