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四十一分，道具間冰庫。

周野的警用皮靴碾過冰柜邊緣的霜花，強光手電掃過替身演員青紫的面容。沈棠的鎏金護甲懸在冰柜上方三寸，突然被周野的鑷子架住：“指紋。“

“她叫林小冉。“沈棠收回手，戲服廣袖拂過冰柜溫度顯示屏，“上周剛通過我的替身考核，特長是......“她頓了頓，“模仿我的梨園步。“

手電光定格在死者太陽穴。周野用鑷子撥開發絲，露出個米粒大小的穿孔，邊緣凝結著冰晶：“這不是普通兇器。“他舉起放大鏡，傷口內部隱約可見靛藍色反光，“像是......“

“點翠簪子的尾針。“沈棠突然扯下發間簪子。周野迅速后退半步，警用配槍的保險栓發出輕響。

“放松，周隊長。“她將簪子倒轉，尾端三毫米的銀針在冷光中閃爍，“民國時期坤伶防身用的，我母親那輩......“話音戛然而止，簪子“當啷“墜地——冰柜里死者的耳后，赫然紋著朵牡丹刺青，與她母親舊照中的紋樣分毫不差。

周野彎腰撿起簪子時，對講機突然炸響：“周隊！網紅公寓出事了！直播中斷瞬間人消失......“雜音中混著瓷器碎裂聲，實習生小陳的尖叫刺破冰庫寒氣：“死者！第二個死者出現了！“

沈棠的手機同時震動。特別關注的直播推送亮起——“美妝博主蘇妙妙午夜變裝直播“，畫面定格在鏡前驚悚一幕：蘇妙妙涂著沈棠代言的絳紅色唇釉，突然被拽進鏡中，只余梳妝臺上翻倒的奶茶杯，杯壁貼著“刑偵奶茶店“的線索便簽。

“這是調虎離山。“周野扯開冰庫門，“你留......“

“周隊長看清楚了。“沈棠舉起手機，直播回放里蘇妙妙被拽走的瞬間，鏡中閃過半張臉——赫然是剛死的替身演員林小冉。

周野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掏出個奶茶杯掛件，正是沈棠直播間抽獎禮品：“物證科在公寓找到二十個同款，里面都藏著微型攝像頭。“掛件在他掌心拆解成零件，“現在，我需要刑偵奶茶店老板解釋下，為什么你的粉絲都在案發現場？“

沈棠的鎏金護甲劃過冰柜玻璃。在周野摸出手銬的瞬間，她突然指向死者耳后：“看紋身變色了！“

靛藍色牡丹正在融化成墨汁。周野轉身剎那，沈棠已閃到冰庫配電箱前。她扯下戲服水袖纏住電閘，整間冰庫突然陷入黑暗，應急燈亮起的瞬間，林小冉的尸體竟在冰柜中緩緩坐起。

“后退！“周野拽過沈棠護在身后。警用手電照出尸體太陽穴涌出的藍色液體，在半空凝結成《牡丹亭》戲文。沈棠突然撕下襯裙綢布，將冰柜溫度從-18℃調到5℃。

“是魚膠。“她蘸取藍色液體輕嗅，“民國時期戲班用的幻彩染料，遇冷凝固，遇熱流動......“綢布擦過冰柜內壁，顯出首藏頭詩：“機械懸橋第七柱，領帶結魂歸故處。“

周野的對講機再次響起，這次傳來機械懸橋的齒輪轉動聲。他按住沈棠肩膀：“待在這......“

“周隊！“實習生小陳帶著哭腔的喊聲炸響，“懸橋......懸橋在自動重組！那些鋼索像活了一樣！“

**凌晨四點十二分，劇場懸橋控制室。**

沈棠的繡鞋卡在齒輪傳動槽里，孔雀藍戲服被液壓油染成墨色。她徒手掰開控制面板時，周野正用警棍卡住瘋狂旋轉的主軸。滿墻的民國電氣開關閃爍著詭譎藍光，仿佛百年前幽靈在操縱這座鋼鐵怪獸。

“第七柱！“沈棠抹掉臉上的機油，指著懸橋設計圖，“藏頭詩說的第七承重柱！“

周野踹開冒火花的變壓器，在控制面板輸入警局權限碼的手突然頓住——屏幕自動彈出段視頻：十五年前的濱港大劇院，沈棠母親沈蕓正在表演《游園驚夢》，突然被失控的懸橋道具砸中。畫面最后定格在道具師驚恐的臉，正是昨晚死亡的劇場投資人。

“循環。“沈棠的護甲在控制臺刮出火星，“十五年前的懸橋事故，昨晚的命案，現在的機械暴走......“

整座懸橋發出巨龍蘇醒般的轟鳴。周野突然扯開警服襯衫，露出印著“棠家軍“的應援T恤。沈棠瞪大眼睛看著他撕下T恤布料，裹住冒火花的電線。

“2012款懸橋控制系統的bug。“他咬著手電筒接線，“用純棉織物阻燃是當年......“

“周隊長。“沈棠突然按住他的手，“看壓力表！“

液壓表指針在紅色區域瘋狂跳動。周野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懸橋底部——本該空無一人的升降臺上，赫然擺著杯刑偵奶茶店的“真相奶蓋“，吸管上別著個微型U盤。

“我去取！“沈棠提起戲服就要翻越欄桿。

“這是警察的工作。“周野扯下她頭面上的水鉆流蘇，“況且......“他將流蘇纏在警棍上甩向升降臺，“你的手辦周邊該派上用場了。“

流蘇卷住奶茶杯的剎那，整座懸橋突然傾斜45度。沈棠抓住控制臺的手突然滑脫，整個人墜向樂池。周野飛身撲救時，纏著流蘇的警棍勾住她的腰封，兩人在鋼索斷裂聲中蕩向第七承重柱。

沈棠的后背重重撞上鑄鐵柱，周野的警用手銬卡進柱體浮雕的牡丹紋樣。他們在十五米高空隨風搖晃，腳下是散落著齒輪的深淵。

“勞駕。“周野的呼吸噴在沈棠耳后，“看看你背后。“

沈棠艱難轉頭。生銹的承重柱表面，有人用魚膠染料寫著新線索：“領帶結扣三生債，云肩血染并蒂開。“

“周隊長。“她突然輕笑，“你心跳得好快。“

“重力加速度。“周野扯開手銬鏈條，“以及你頭上發膠的甲醛味。“

兩人墜落在備用安全網的瞬間，第七承重柱轟然倒塌。沈棠在網中滾了半圈，突然摸到個冰涼物體——失蹤的機械懸橋設計圖，正卡在網眼間泛著油墨香。

“民國三十七年改建圖紙。“周野抖開圖紙，眉峰擰成死結，“但這里......“他指尖點著懸橋核心部件的位置，“本該是齒輪組的地方，畫著戲曲云肩的紋樣。“

沈棠的鎏金護甲劃過圖紙：“這是《牡丹亭》杜麗娘魂游時的云肩樣式，但......“她突然撕開圖紙夾層，泛黃的宣紙飄落，露出張結婚證書——民國三十七年，機械工程師周明遠與坤伶沈月如，正是周野祖父與沈棠祖母的名字。

安全網突然劇烈晃動。周野抓住沈棠手腕時，對講機里傳來技術科的驚呼：“周隊！死者林小冉的尸檢報告顯示......她是你DNA數據庫里的遠房表親！“

沈棠的簪子再次落地。這次，銀針在安全網上劃出的裂痕，正指向懸橋底部突然亮起的霓虹燈牌——“刑偵奶茶店“的新品廣告閃爍著血紅色光芒：“真相奶蓋第二季，喝出你的前世今生。“

清晨五時零七分，懸橋安全網。**

沈棠的鎏金護甲勾住尼龍網格，孔雀藍戲服在晨風中展開如蝶翼。她望著三米外同樣被困的周野，忽然輕笑出聲：“周隊長祖上這出《游園驚夢》，演得可真夠驚心動魄的。“

周野正用瑞士軍刀割斷纏住警褲的鋼索，聞言動作微滯。晨光穿透懸橋鐵架，將他側臉鍍上金邊，額角血跡凝成暗紅琥珀：“沈小姐的幽默感，倒是和直播時一模一樣。“

安全網突然傾斜十五度，兩人順著網格滑向邊緣。沈棠的云肩掛住鋼索殘端，金線在風中簌簌作響。她望著腳下三十米深的樂池，忽然從廣袖中摸出個鎏金香囊：“周隊長，接好！“

香囊在空中劃出弧線，周野抬手接住的瞬間，聞到熟悉的茉莉香——正是刑偵奶茶店上周推出的“線索特調“香包。他扯開香囊，內層綢布上繡著懸橋設計圖的坐標密碼。

“第七承重柱的經緯度。“沈棠的護甲敲擊鋼索，“我祖母的嫁妝箱里有本密碼冊，專破這種......“

“民國三十七年三月初七。“周野突然報出串數字，指尖在香囊刺繡上快速移動，“沈月如女士的生日。“

安全網再次劇烈震顫。沈棠抓住網格的指節發白：“周隊長查過我家族譜？“

“昨晚物證科送來戲票鑒定報告。“周野將香囊系回腰間，“你祖母的成名作《牡丹亭》，首演日期正好是......“他忽然翻身躍向懸橋支架，警用皮帶扣住橫梁的瞬間，整張安全網應聲撕裂。

沈棠在墜落前被攔腰拽住。她仰頭看見周野小臂暴起的青筋，警服裂口處露出滲血的繃帶。晨光中，那件“棠家軍“應援T恤的熒光粉字跡正在褪色。

“抓緊。“周野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你的奶茶店還欠市局三箱物證袋。“

沈棠突然松開抓著他衣領的手，整個人在空中蕩起。在周野驟然收縮的瞳孔里，她像只靈巧的雨燕掠過鋼架，鎏金護甲精準卡進第七承重柱的浮雕凹槽。

“周明遠工程師的防墜落設計。“她指尖撫過生銹的牡丹紋，“每朵花瓣都是壓力閥，只要同時按壓......“

“東南方第三瓣有裂痕。“周野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不知何時攀上懸橋頂端，警用繩索在腕間纏成專業登山結，“民國三十年的青銅容易氧化脆裂。“

兩人指尖同時按下花瓣的剎那，整座懸橋響起齒輪咬合的轟鳴。沈棠看著承重柱緩緩升起青銅平臺，上面陳列的物件讓她呼吸停滯——褪色的鴛鴦戲水錦被，生銹的同心鎖，還有半塊刻著“周“字的和田玉佩。

“我祖母的嫁妝。“她拾起玉佩，背面刻著《牡丹亭》的唱詞，“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周野的警靴踏上平臺，震起細碎銅銹。他彎腰撿起張泛黃的戲票存根，日期正是民國三十七年三月初七：“看來我們的祖父母，在機械懸橋建成當晚看過《牡丹亭》。“

沈棠的鎏金護甲突然劃破錦被。棉絮紛飛間，數十張照片雪片般散落——全是沈棠母親沈蕓不同時期的舞臺照，最后一張拍攝于十五年前懸橋事故當晚，背景里有個戴鴨舌帽的男人正在調整鋼索。

“這個角度......“周野用放大鏡觀察照片，“拍攝者當時在懸橋控制室。“

沈棠的指尖撫過母親最后的身影。照片邊緣有塊模糊的陰影，放大后竟是半張年輕的面孔——與周野的側臉驚人相似。

“周隊長。“她舉起照片，“你父親年輕時喜歡看戲嗎？“

懸橋突然傳來齒輪卡死的異響。周野還未來得及回答，整座平臺開始急速下墜。沈棠在失重感中抓住青銅圍欄，看見周野掏出個老式懷表——表蓋內側嵌著張小照，正是他祖父周明遠與沈月如的結婚照。

“抓緊！“周野將她按進懸橋檢修艙。艙門閉合的瞬間，沈棠聽見懷表齒輪與懸橋機械產生共鳴，奏出《牡丹亭》的工尺譜旋律。

**五時三十九分，懸橋地下檢修通道。**

潮濕的霉味混著茉莉香包的余韻，沈棠的戲服下擺已沾滿青苔。她望著周野用懷表打開暗道石門，忽然開口：“你早知道我們的祖輩有淵源？“

“今早物證科送來旗袍殘片鑒定。“周野的手電光掃過石壁刻痕，“你祖母沈月如的戲服上，有周明遠工作室的火漆印。“他忽然停步，光束定格在石壁某處——那里刻著串機械設計參數，末尾簽著兩個名字：周明遠、沈月如。

沈棠的護甲劃過數字：“這些參數不對，主動輪直徑比標準值少了......“

“三點七公分。“周野接話，“正好是坤伶水袖的標準長度。“他忽然將手電照向頭頂，沈棠順著光線望去，倒懸的鐘乳石群竟構成巨大的云肩造型，每個穗子末端都綴著微型齒輪。

“機械與戲曲的結合。“沈棠的鎏金護甲映著鐘乳石冷光，“這就是懸橋百年不腐的秘密？“

前方傳來水流聲。周野忽然蹲下身，警用匕首刮去石階上的青苔，露出暗紅色的魚膠染料字跡：“一陰一陽謂之道。“他念出《易經》的句子，轉頭看向沈棠，“你祖母的筆跡？“

沈棠卻盯著石階縫隙。那里卡著半枚帶血的杏仁殼，與她昨夜在樂池發現的殘片剛好吻合。她忽然解開戲服外袍，露出內襯上繡著的《牡丹亭》工尺譜：“周隊長，勞駕哼唱驚夢一折的調子。“

周野的眉峰抽搐兩下：“我不會唱戲。“

“用懷表的齒輪聲。“沈棠將耳朵貼上石壁，“剛才的共鳴音階是宮調，對應《牡丹亭》第十......“

懷表突然被塞進她手中。周野轉身走向暗河：“沒時間玩音樂解密，網紅公寓的失蹤案......“

水花飛濺聲打斷他的話。沈棠追到河邊時，看見周野從水中撈起個檀木盒——正是她奶茶店裝限量周邊的盒子，此刻卻浸滿鮮血。

“今早失蹤的美妝博主，“周野打開盒子，露出里面帶血的唇釉，“蘇妙妙最后直播用的，是你家奶茶店聯名款。“

沈棠的鎏金護甲劃過盒內暗格。彈簧機關彈開的瞬間，數十張民國戲票如雪片紛飛，每張背面都印著刑偵奶茶店的logo。周野抓住其中一張，日期欄赫然是今天的數字。

“周隊長看戲嗎？“沈棠忽然將戲票按在他胸口，“今晚八點，《游園驚夢》特別場次。“

暗河突然掀起浪濤。周野將她推向巖壁的剎那，某個重物墜入水中。沈棠的鎏金護甲勾住那人衣領時，對講機里傳來技術科的驚呼：“周隊！林小冉的尸體......尸體在解剖室消失了！“

晨光穿透巖縫，照亮水中浮起的尸體面容。沈棠看著那張與自己九分相似的臉，忽然發現林小冉耳后的牡丹刺青正在變色——從靛藍褪成血色，最后凝成三個篆體小字：

“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