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是什么東西？”蘇懷瑾聲音顫抖，瞳孔急劇收縮。

眼前的黑影，形似猿猴，四肢修長，全身覆蓋著黑色的毛發，嘴口還不斷發出如雷般的吼聲。

“鏢頭路過，我沒有看錯，這些應該是精怪——無支祁……”老李面色凝重，沉聲說道。

妖族大致分為三種，第一種是精怪，出生便是妖，在妖族中血脈高貴。

第二種便是鬼怪，通常是人在死后的怨氣化成的。

第三種便是正常的妖，由山野中的動物吸收日月精華修煉而來。

而眼前的無支祁便屬于精怪，先天戰斗力強大，一出生便有相當于人族武者第一層境界的實力。（參考前文出現過的劍修境界，人族的武道境界名稱會根據所修煉的武器和職業變化）

“那馬十七呢？不會被眼前的精怪給吃了吧？”蘇懷瑾問道。

老李搖了搖頭，面色僵硬：“不，馬十七還活著，鏢頭，你看看那……”

蘇懷瑾順著老李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那是一只相比于其他無支祁身材更為秀長的無支祁。

仔細看去，那精怪的五官竟與馬十七隱隱約約有些相似，在月光忽隱忽現的照耀下，蘇懷瑾瞳孔猛地瞪大。

那無支祁竟然是獨眼！

“那個就是馬十七……”老李沉聲說道。

老李的聲音在蘇懷瑾的腦中轟然般炸響，他呆滯的幾秒才反應過來：“等等，那也就是說，長寧邑中的馬家，可能也是精怪？”

老李點了點頭。

“那他們運送的貨物是……”蘇懷瑾突然明白了，他們運送的東西究竟是什么：“人尸！”

妖族以人的精氣為食。

這無支祁因習性特殊，所以將人的尸體浸泡于水中，才會散發腥味，那木箱的底部才會潮濕。

至于那箱貨物中散發出來的藥草味，哪個則是七竅塞散發出來的（含有草藥的棉球），目的就是防止精氣流失。

現在的他們，便是在那河流之中，進食精氣。

蘇懷瑾的指尖微微發顫，喉嚨發緊，但面上卻竭力維持著平靜。他緩緩收回目光，壓低聲音對老李道：“走。”

老李一愣，顯然沒料到他會如此反應：“鏢頭，我們……”

“我說，走。”蘇懷瑾打斷他，聲音冷硬如鐵，眼神卻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老李雖心中驚疑，但終究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手，立刻會意，不再多言，只是默默握緊了腰間的短刀。

兩人緩緩后退，腳步極輕，生怕驚動那些正在進食的無支祁。蘇懷瑾的目光始終盯著那只“馬十七”化身的精怪，見它并未察覺，才稍稍松了口氣。

這些精怪個個都有武道一境的實力，反觀他們鏢局，只有他和副鏢頭老李，才堪堪邁入武道一境，若是打起來，他們這一方必然不會有任何勝算。

逃走才是他們最好的辦法。

“看來回去之后，要找機會將此處的情報上報給斬妖司了呀。”蘇懷瑾低聲喃喃。

他轉頭看向老李說道：“老李，今日之事你我務必將此事爛在肚子里，現在我們最重要的目標便是將貨物送達，然后安然離去！”

老李鄭重的點了點頭，表示了解。

蘇懷瑾長呼一口氣，手握長槍看了看頭頂的月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夜無言。

……

晨光微熹時，蘇懷瑾已經站在了河邊。

他掬起一捧冰冷的河水拍在臉上，試圖洗去眼底的血絲和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可怖畫面。

“蘇鏢頭起得真早。”

沙啞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蘇懷瑾的脊背瞬間僵直。

他緩慢直起身，在轉身的瞬間已經調整好面部表情，嘴角甚至揚起一個自然的弧度：“馬兄弟也醒得早。”

馬十七——或者說那只偽裝成馬十七的無支祁——正站在三步之外。

晨光中，他那只獨眼泛著詭異的淡黃色，眼白部分布滿了細密的血絲。

蘇懷瑾此時注意到他的指甲比常人要長且彎曲，此刻正無意識地刮擦著腰間的刀鞘，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年紀大了，睡不踏實。”馬十七咧嘴笑了笑，露出過于尖銳的犬齒，“昨晚好像聽到些動靜，蘇鏢頭可曾聽見？”

蘇懷瑾的心臟猛地收縮，但面上絲毫不顯。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長槍，隨意地挽了個槍花：“怕是林子里野物鬧騰吧。這荒郊野外的，免不了有些山貓野獸。”

馬十七的獨眼微微瞇起，視線如實質般在蘇懷瑾臉上逡巡。

就在氣氛即將凝固時，老李的聲音從營地傳來：“鏢頭！馬兄弟！粥煮好了！”

“來了。”蘇懷瑾應了一聲，朝馬十七點點頭，“先用早飯吧，今日還要趕五十里路。”

馬十七忽而一笑，“蘇鏢頭說的在理，那我們便去喝粥吧。”

蘇懷瑾點了點頭，與馬十七結伴而行。

……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三日時間轉瞬即逝。

接下的那幾日并沒有發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幾次途經官道，路過驛站，永遠遇不到那些查貨的驛卒，好似消失了一般，這讓蘇懷瑾頗為疑惑。

“馬兄弟，前方便是竹溪塢了。”蘇懷瑾手指了指前方的竹林，隱約可以在竹林中看見幾棟房屋，流水在一旁流淌，倒是一副人間仙境的模樣。

馬十七順著蘇懷瑾所指的方向望去，獨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

他咧開嘴，露出尖銳的犬齒笑道：“多謝蘇鏢頭一路護送，竹溪塢到了，我們的交易也算完成了。”

蘇懷瑾抱拳行禮，神色如常：“馬兄弟客氣了，這是我們的本分。不知是否需要我們幫忙將貨物運入塢中？”

馬十七擺了擺手：“不必了，家中自有人來接應。“

自有人來接？怕是一窩妖吧。

他后退一步，從懷中取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這是剩下的鏢銀，一共五十兩黃金，還請收下。”

蘇懷瑾接過錢袋，入手冰涼沉重。

他注意到馬十七的手背不知何時已經長出了細密的黑色毛發，但很快又被衣袖遮掩。

“告辭了。”馬十七拱手說道。

蘇懷瑾也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開，這是非之地。

“嘻嘻，本以為殺干凈，沒想到竟還有幾只漏網之魚啊。”一道俏皮的男聲從那溪水塢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