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沈迎溫柔的幫她簪發。

動作極為輕柔，將烏發盤起，露出少女精巧的面容。

“我們幺娘，真好看。”沈迎溫柔一笑，眼睛淚花模糊。

幺娘愣愣抬手，幫她拭去眼睛淚痕。

她輕輕擺了擺手，笑著搖頭。

沒關系，她這些年，過的不苦。

沈迎正欲說些什么，卻聞屋外熟悉的聲音傳來，“沈三娘子，叨擾了。”

是凈心住持……

“幺娘。”沈迎護緊身邊驚慌失措的女子，面色一沉，“不怕，我在。”

一句話，竟是比千金還要讓人心中安穩。

幺娘淚眼汪汪看向沈迎，卻見對方回應了一個溫暖的微笑。

像是天邊云霞，只是這一次，遙不可及的溫暖落在了她身上。

沈迎安慰般揉了揉幺娘的臉頰，轉身的那一刻，面色一片冰冷。

“住持不該忙著準備祭禮嗎？怎么還有這般閑情來我這兒？”推開門的那一刻，沈迎直視凈心住持的雙目。

那雙丹鳳眼像是未長大的鳳凰，隱有幾分尊貴和上位的尊崇。

“三娘子，我聽侍衛說，您帶走了一位女僧？”

沈迎不回答，也不否認。

凈心仍是一副悲天憫人無欲無求的模樣，雙手合十，無比虔誠，“若娘子有事，可隨時問我。”

“來到這兒的娘子都無法開口說話，怕是回答不了娘子的問題。”

“誰說我要問她話了？”沈迎輕笑，語氣平靜卻滿是銳利。

她從屋內走出，步步逼近，“我與她投緣，想留與我做個伴，不行嗎？”

“娘子，侍奉過佛祖的女娘，怕是不方便出世，煩請娘子讓幺娘回來。”

“侍奉過佛祖啊……”沈迎似是有所頓悟般，“那更好了。”

“留在皇后娘娘身邊，在皇宮的小佛堂抄經祈福，好生待她，以示娘娘對月神娘娘的敬意，這多好啊。”

見凈心還想說些什么，沈迎笑的彎了眼睛，微微俯身低語，“凈心住持，這人，我要定了。”

“你若不服，去找皇后娘娘，讓她降罪于我啊。”

她冷冷瞥一眼凈心，那張平靜不起波瀾的面容如今似有些壓抑不住怒意，波瀾之下隱匿著洶涌澎湃。

沈迎冷著臉色轉身，卻與不遠處玄衣金冠的男子遙遙相對。

她當即面露委屈，心底卻滿是警惕。

這廝什么時候來的……她竟毫不知情。

……

“幸好大人也在，方才靜心住持兇神惡煞的來要人，可嚇壞臣女了。”

沈迎笑著與謝硯修相對而立，她一副柔弱可欺，驚魂未定的模樣，看上去楚楚可憐。

謝硯修輕笑一聲，他懶懶的環著雙臂，欺身上前，“少裝。”

桃花眼底盡是看透一切的笑意和戲謔，仿佛沈迎在他眼底，從始至終便是透明的。

沈迎唇邊笑容微平，她緩緩握緊了手掌。

謝硯修這廝慣會拿腔作勢。待她有日比他官位還高時，定要他俯首稱臣！

“方才本座瞧著禁軍在往山上運水。”謝硯修笑著，伸手幫沈迎扶正發簪，“是你吩咐的？”

“謝大人，臣女只是盡到自己的本分。”沈迎退后一步，躲開與他接觸，眼底目光灼灼。

“倒是個聰明的。”謝硯修玩味般挑眉，“這么快，就發現陷阱了？”

沈迎深深看他一眼。

她早已猜到，能得皇后娘娘青睞，輔佐太子之人，手段定然了得。

可未曾想，連這樣的事他都能知曉。仿佛洞觀全局一般，沒有事能躲過他的法眼。

“沈清漪身邊還有你的人？”她試探著問。

謝硯修只笑，不語。

“不對。”沈迎狠狠瞇眼，“不止。”

“能在朝中立于不敗之地，地位無人敢撼動，想來不僅是因為外人口中的手段狠辣……怕是朝中所有官員的家里，都有你的人。”

謝硯修凝視著她，忽的笑了出聲。

他笑容肆意，只是目光卻滿是陰冷，“小娘子，猜對了一半。”

沈迎疑惑蹙眉，卻見謝硯修懶洋洋抬手，打了個響指。

沈迎不解望去，可周圍毫無變化，與方才無異。

她方要開口問，卻聞耳畔不知卷起一陣風聲，不知從何處飄來了海棠花，紛紛揚揚落下。

“明白了嗎？”謝硯修負手而立，神色慵懶。

他垂眸，居高臨下的看著沈迎，眸中劃過一抹笑意，“除了禁軍外，還有無數暗衛。”

“他們，只效忠于我。”

沈迎瞧著他那副模樣，表情說不出的復雜。她嘆息一聲，“謝大人，您有話但說無妨，何必誆騙臣女？”

見謝硯修斂了笑容，她連忙道，“暗衛效忠的難道不是皇后娘娘嗎？大人是沾了娘娘的光他們才聽您的。”

“您不用不好意思說，我不會笑您的。”沈迎似笑非笑般退后一步，海棠花瓣紛紛揚揚，在風中很是雀躍，似是在認同她說的話。

她瞇起眼睛打量著謝硯修，心里忍不住默默腹誹。

這人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啊……

謝硯修聽她這樣說著倒也不惱，只是笑意愈深。他重新審視著面前的女子，一雙桃花眼，如今盡顯深沉。

年紀雖小，可看得到很是明白。

只是也正因為年紀小，有的事，看不透徹。

“大人。”隔著飛揚的花瓣，沈迎那張清冷明艷的小臉越發驚艷，她抿起一抹微笑。

“我知道大人苦惱此事已然良久，既沒人能做這把刀，那我可以。”

她眼中，盡是張揚和野心，“雖然沒法徹底扳倒崔家，可折斷崔家羽翼挫一挫銳氣，倒是極好的。”

“只是這樣一來，所有的矛頭都會對準我了。”

謝硯修勾起唇角，“方才還說愿意做這把刀，現在又開始提條件了？”

沈迎輕笑一聲，“對于大人來說，這不算條件。”

“嗯？”

“大人既對所有世家了然于掌，那我自然也沒什么好怕的。”沈迎語氣驟然沉著，隱隱之中，竟帶著鋒芒。

“我要大人助我，賭上悠悠眾口。我雖不在乎，卻也不喜歡聽這些奸佞讒言。”

“而我，作為娘娘的親侄女。我會請娘娘恢復女官制，做第一任女官，助大人在朝中站的更高更穩，助您與娘娘的關系更近一步。”

她目光如炬，意氣風發，無盡張揚，“大人，我若劃開這道口子，會有無數臟水朝我潑來。”

“我們既相互成就，也該相互庇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