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猴兒越挖越深,轉眼江淼就尋不見它的身影,于是便收回目光,專心打量眼前的龍尸。
“這蛟龍比之千年前差太多了……”
江淼仔細回憶,按照秘境中的畫面,那蛟龍雖然被金丹真人翻手鎮壓,但明顯超過尋常筑基弟子了,自己如今尚未練氣圓滿,照理來說不會是它的對手。
腦海中不禁浮現起那石猴的身影。
“這猴子暫不知來歷,但他能夠輕而易舉拖動龍尸,想來力氣也是極大。”
“不過他似乎不會什么法術,因此這幾百年一直被蛟龍壓制,我來此倒是幫了它一個大忙。”
江淼將龍筋抽出,握在手中。
蛟龍皮可以做鎧甲,這龍筋倒是可以做弓箭。
渡厄仙宗的藏寶閣損毀嚴重,大多數厲害的法寶多已遺失,自己現下使用的弓還是從某個犄角旮旯翻出來的凡品。
若非如此,渡厄仙宗千年的底蘊當真是一座寶庫。
便在江淼思索之時,地面上的圓形洞口已經不知道挖了多深,他伸長脖子看時,聽見猴子從底部傳來的聲音都空空蕩蕩的。
它在讓我下去。
不得不說,這猴子挖洞倒是十分嫻熟。
想來這些年便是用這個手段和那蛟龍周旋。
江淼丈量了下那洞口的尺寸,確定自己不會被卡住后,順著洞口滑了進去。
這洞口傾斜向下,上方極其狹窄,但過去約莫半個時辰,下方就露出一個極大的憩室,再轉過去幾個彎,江淼便直接從頂端掉下。
撲!
江淼落在地面,與上方的黑泥土不同,這下方的土地堅硬,順著目光向下看,竟然是規整的玉石磚塊。
室內墻壁光滑平整,顯然是人工鑿刻。
近前的石階左右各自有白鶴單足站立,原是晦暗不顯,就在江淼左腳踏出的那刻。
這兩只白鶴的頭頂忽然有明燈亮起,照亮四方。
這忽然的動靜將一人一猴都嚇了一跳。
尤其是那猴子,他來此已然不止一次,但從未發生如此情況。
高臺上方,白骨端坐,便在江淼目光移至此處之時,他心中忽然有郎朗真言響起:
“天命難違,仙宗隳壞,卜卦四十九日,演算未來,皆為大兇,唯第五十日,龜甲皸裂,蓍草化灰,晦暗不明。”
“故將早年偶得仙君遺骨留于后人,此骨中所含玄黃氣、可續命、可療傷、可換骨、可鑄器、可脫身……”
“受吾所遺者,需襄吾宗四處遺脈,保九脈大地含靈。”
“此災此難,愿罪愆盡于我身,斯魂即逝,永不復返。”
“渡厄九百三十八年,齊鴻坐化。”
“絕筆。”
白骨掌心中,一截三寸指骨懸浮,輕盈的金氣環繞其間,其氣雖輕雖微,但望之如見仙君橫渡星海,煌煌威嚴不可侵犯。
“猴子,你聽到什么了嗎?”
“聽到什么?”猴兒本要上去取那骨頭,被江淼這話嚇得一激靈回轉過來:“哪有什么聲音。”
只有我聽到了嗎?
那聲音已然明言,這高臺上乃是當年渡厄仙宗那位唯一穿越星河,看見那困鎖大陣齊鴻真人。
齊鴻是道衍的師父,算上來便是我的師祖了……
“師祖當年何等意氣風發,年紀輕輕證道金丹,只是沒想到后來竟然將自己困死在這地洞之中。”
那猴子見江淼一直喃喃自語,眼睛閃了閃:“江淼,你是不是得到這骨頭的指示了?”
“那發光的可是好東西,但本猴一直碰不得,你能否將其取下來?”
仙君遺骨,玄黃氣……
江淼眸子盯著那指骨,并未著急上前,而是緩緩跪了下來。
他面色有些復雜,深吸一口氣緩緩道:
“齊鴻真人仙靈在上,晚輩江淼千年后來此,已聞得仙人垂訓。”
“老實說,我和渡厄仙宗并沒有什么感情,我來此只想學得本事回去解救家族,為爹娘報仇。”
“至于什么含靈之苦,仙宗遺脈,我更不感興趣!”
那猴子聽得此話瞬間急眼了。
頓時朝著江淼齜牙咧嘴:“江淼,你瘋啦!”
“你怎么把心里話說出來了,一會這骨頭發火了,我可要先跑。”
言罷,那猴子立時竄出去好遠。
他常來此處,自然知道那坐著的骨頭沒有死透,但也正因為如此,頭頂的那頭蛟龍才不敢不管不顧下來找自己。
果然高臺上齊鴻的遺骨宛若聽見了此話,一股無比強大的威壓瞬間席卷而來。
差點將江淼壓在地上。
江淼強撐著,額頭上的汗水止不住的滴落。
但他仍舊咬著牙不肯松口。
過了半響,方才聽得一聲悠揚的嘆息聲傳來。
“哎……”
一道虛影浮現。
江淼擦了擦被汗水迷濕的雙眼,那齊鴻真人的虛影比想象中更為俊朗。
他言道:
“江淼,你來我仙宗,受我傳承,豈非因果?”
“丹秋、凌瑤、靜虛等師姐盡付心血于你,豈非真情?”
“如此,你焉能不報。”
江淼笑答:“得仙宗傳承,自然該當報答,但我行事也要遵循本心,不會受此約束羈絆。”
“至于幾位師姐,皆如吾之親友,日后若有所需,兩肋插刀也是理所應當。”
齊鴻聞言顏色稍緩:“丹秋她們對宗門感情至厚,若是他們讓你出手,你該當何為?”
江淼心中早有答案:“若是幾位師姐請求,我自然會鼎力相助,不過那是我和師姐們的情誼,斷與渡厄仙宗無關。”
無關?
齊鴻忽得默不作聲。
他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
這將遠處的猴子嚇得不輕,生怕其忽然翻臉,殃及小猴性命。
許久。
“至真至情,倒也合乎本尊心意。”
“罷了。”
“既然如此,那便由你。”霎時間,壓力忽然減退。
“不過……”齊鴻忽然語聲一頓,正色道:
“你行事單憑情義,雖是好事,但日后恐為此多許多舛誤厄難,望你好自為之。”
隨著齊鴻真人虛手輕揮,那仙君遺骨瞬間飄然至江淼面前。
“既然你練氣圓滿只差最后一步,索性便以此玄黃氣換去凡骨,達到至臻圓滿。”
“吾在此為你護法。”
呼!
來不及過多考慮,不過須臾,那玄黃氣便被打入江淼體內。
震動著其周身骨質頃刻間粉碎,若非此前身軀早已千錘百煉,只怕此時便會經受不住瞬間昏死過去。
“心守靈臺,不問其他。”
齊鴻的聲音入耳,江淼瞬間從短暫的眩暈中蘇醒過來。
他也不知此時自己是站是坐,玩命運轉氣機,顧護周身,不使骨骼崩碎的同時傷及周身臟腑經脈。
這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
但見這巖壁上的寒霜凝了又散,散了又結。
日月輪轉,星河隱現。
那猴子起初還繞著江淼觀察,生怕其死去,到后來索性十五日、一月、甚至半年才來一次。
“哎,明明是兩個人干的活,好處全被這小子一個人占了。”
猴兒憤懣地抓起一把蛟龍肉就往嘴里塞,至于龍心龍肝之內的早就被他咽下了肚子。
但和那玄黃氣相比,它始終覺得自己吃虧了。
“看來今天他還是醒不來。”
“哼!若不是我不能離開這玄黃氣百丈,我早就出去耍了!”
它念叨著,正要起身,忽然聽到有動靜傳來。
忙縱身躍下去。
江淼此時已然完全蘇醒,他抖動全身,一層厚重的血痂瞬間崩碎墜落,露出健碩瓷玉一般的皮膚。
“洗筋、伐髓、脫胎、換骨、我已煉氣圓滿!”
一聲龍吟動深淵,少陽真靈本已化髓于體內,此刻頃刻間游出,繞身而動。
江淼引動大衍圖錄決,雙眼振奮不已。
“今日!”
“便以這少陽真靈筑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