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集》序
胡安順
《長安集》者,《菊香齋詩文鈔》《承心堂詩文鈔》《寶鐫堂詩文鈔》三部詩文集之叢聚也。作者胡安順、許曉春、余志海三人,年齒不同,經歷不同,所學所業抑或不同,然同系陜西師范大學教師則一,同系陜西省詩詞學會理事則一,同好中國古代詩詞且數十年筆耕不輟則一。今幸乘弘揚傳統優秀文化之東風,各裒集揀選歷年鏤心之作,按體分類,順時編次,復加推敲,相約成套以付梓,以饗同志,且了卻平生文心好古之愿,實乃吾輩作者之快事,亦所在學校、學會之美事也。各部所收均以詩詞為主,詩論為輔,內容多寡則互有不同。《菊香齋詩文鈔》詩詞而外,酌收賦記對聯若干;《承心堂詩文鈔》兼收古風律詩,重在律絕,尤重五言;《寶鐫堂詩文鈔》唯收律詩,五言七言,律絕并重,稍加注釋。
陜西遠紹周秦古韻,漢唐高風,歷為文運之圣地,鴻儒接踵,詩人如云,僅以唐代秦籍名家為例,蘇颋、王昌齡、張志和、韋應物、杜牧諸人,或為文章大手筆,或為邊塞七絕之圣手,或為山水田園之瑰才,或為詠史抒懷之冠軍,各領一代風騷,平地起風浪,觸手盡成春。而今陜西依然雄踞文化大省之列,古韻流風,俊彩星馳。以詩而論,社團林立,妙手成群,佳作泉涌,品類叢生,格調清新,聲播九州。《長安集》僅為近年古體作品之一束,共收詩作逾千首,賦記詩論近百篇,對聯近百副,若以一校一會而論,其量似可略備其數矣。至若品質之優劣,豈敢標許風裁,自高聲名,有待君子定價,更期后世知音臧否取舍矣。
夫詩或有以一首而馳譽者,如唐崔護《題都城南莊》、金昌緒《春怨》、張若虛《春江花月夜》,或有多達數萬首而無名者,如乾隆皇帝,故曰好詩在質高不在量高。童子跳繩,雖多量而無高度,可以為鑒。詩人或有少年成名者,如唐王勃、駱賓王、宋王禹偁諸人,或有年老而才盡思竭者,如南朝江淹,故曰好詩在老成不在老年。《滄浪詩話》云:“詩有別才,非關書也。詩有別趣,非關理也。”今補曰:“詩有別情,非關年也。”古今時代有別而江山無異,風景不殊,甚或今勝于昔,如泰山、廬山、黃河、長江、長安、咸陽、曲江、輞川、樂游原、大雁塔、黃鶴樓、鸛雀樓、滕王閣等,古人借以妙筆生花,絕唱千古,今人面對同樣之山川日月樓臺亭閣,吟詠無數,然竟無一首超乎前賢者,其故何也?是世異則事異也,非古人盡善而今人全不能也,故曰好詩在風氣不在風景。氣存則日月生輝,萬物有靈;風去則天地無情,山河失色。大凡佳作,無不用詞輕巧,通曉自然,思致含蓄,意趣盎然,凡屬劣品,大多用詞生硬,言大語塞,文理淺俗,意趣索然,故曰好詩在巧勁不在狠勁,所謂“用意十分,下語三分,可幾《風》《雅》”。歌唱忌聲野,野則難為聽,書法忌力猛,猛則難為觀,詩亦如之。唐人名作,常有用字重復者,如王維《鳥鳴澗》、李白《靜夜思》、崔顥《黃鶴樓》等,亦有不合律者,如李白《送孟浩然之廣陵》、杜甫《暮歸》、張志和《漁父》、韋應物《滁州西澗》等,故曰好詩在意勝不在詞工。所謂“煉句不如煉字,煉字不如煉意”“造意者難為工也”。詩之用不唯在抒發個人情感,更在于關注社會現實,映射百姓甘苦,補缺救失,諷喻導揚,所謂“興觀群怨”“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者是也。倘若全無家國情懷,逃避現實,脫離生活,筆觸僅囿于個人屑屑瑣事,其作品又豈能與讀者共鳴哉?故曰好詩在題材不唯詩才。《風》《雅》之旨,建安風骨、元和意趣,是為明鑒,以此為戒,庶幾有年。
以上六事,乃《長安集》作者數十年創作之心得也,且內省外鑒,去躁戒浮,以古為師,與古為新,力學躬行,故能日有所進,月有所得,聚沙成堆,集腋成裘。今不揣簡陋,出而示之,以期與我同志共勉,為中華民族復興之偉業做出貢獻也。
陜西師范大學歷來重視弘揚傳統優秀文化事業,資助是集出版,即為明證。值是集付梓之際,謹向有關部門及工作人員表示由衷感謝,同時向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及本集編輯表示誠摯謝意。
己亥新秋于陜西師范大學菊香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