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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當前對“文學現代研究”方面考察的欠缺

圍繞現代的“文學研究”或文學研究的“現代”這個主題或內容的考察、研究、論述及闡發,近年來學界并不少見。這主要可分為兩大類型或兩大方式的關注與審理:一種是在對整個現代中國或現代西方的文學研究及有關美學思考進行資料匯總整理的基礎上,作出宏觀的、綜述性的,其中包括普及性質或講義性質的整體把握;另一種是以特定的某方面、某話題或某個案(學者、文本、學派)為對象,針對現代中國或現代西方文學研究及相關美學思考的有關現代學術思想特征及轉型問題,作專題的深入探究和論析。這些不同的檢視及其著述,多年來紛繁呈現,總體地看有五個方面的特點,而這五個特點其實也正凸顯了學界在對現代中西文學研究這個領域的審理上所存在的五個欠缺。

一是研究視域范圍上,這些研究及論述多是將現代中國與現代西方剝離開來,對現代中國或現代西方孤立地展開,甚少基于自覺的跨文化視域而不偏不滯地站在超越現代中西文化之上的總體性視點處,將同屬現代時期的中西雙方文學研究置于對等的位置而作深層異同性的平行比較,更甚少在做這種系統的平行研究的同時,對文學研究現代轉型及其特征建構的這段歷史作跨文化的融通,并給予總體性的闡發或總結性的理解。雖然也有不少跨中西的比較研究,但它們或者是將中西作傳統范圍的比較,如厄爾·邁納《比較詩學:文學理論的跨文化研究札記》 (王宇根、宋偉杰譯)、余虹《中國文論與西方詩學》,或者是拿傳統中國來與傳統直至現代的西方比較,如張隆溪《道與邏各斯:東西方比較的文學闡釋學》、楊乃喬《悖立與整合:東方儒道詩學與西方詩學的本體論、語言論比較》、毛峰《神秘主義詩學》、史成芳《詩學中的時間概念》,而很少有專門對現代中國與現代西方進行比較的;盡管也有基于跨文化視界而對現代中西作同時研究的,卻普遍都是對發生在現代中國的“西學東漸”現象,即對中西方文藝理論批評、美學思想之間在現代的跨文化交流現象或內在對話關系的規律性清理,主要屬于影響研究,且其著眼點主要在于現代中國一方,即著眼于對西學的現代選擇、引入、接受與轉化利用這個方面,而沒有取得超越中西文化之上的那個總體性現代視點。這方面的代表有:殷國明《20世紀中西方文藝理論交流史論》(1999年)、陳厚誠和王寧編的《西方當代文學批評在中國》(2000年)、羅鋼《歷史匯流中的抉擇:中國現代文藝思想家與西方文學理論》(2000年)、楊平《康德與中國現代美學思想》(2002年)、張輝《審美現代性批判》(1999年)、劉禾《跨語際實踐:文學、民族文化與被譯介的現代性(中國,1900—1937)》(宋偉杰等譯,2002年)、劉禾《語際書寫:現代思想史寫作批判綱要》、董洪川《“荒原”之風:T.S.艾略特在中國》(2005年)、陳太勝《象征主義與中國現代詩學》、周發祥《西方文論與中國文學》(1997年)、周發祥等編《中外文學交流史》(1999年)、王攸欣《選擇·接受·疏導:王國維接受叔本華、朱光潛接受克羅齊美學比較研究》(1999年)、陳學祖博士學位論文《中國詩學現代轉型與西方美學》、樸正元博士學位論文《相遇他者:批評家眼中的西方文化思潮》、杜博妮(Bonnie S.McDougall)《西方文學理論之傳入現代中國》、瑪利安·高利克(Marian Galik)《中西文學關系的里程碑(1898—1979)》,以及劉進才、周遠斌、代迅、吳學先、牛宏寶、賀昌、劉燕、羅惠縉、吳曉東、胡有清、魏紅珊等關于“純詩理論的引入及其變異”“現代文學批評理論資源的引進”“中國的西方文論接受”“西方文論在中國”“中國學者接受西方美學影響”“象征詩學理論的漢語語境”“艾略特與中國現代詩學”“新人文主義與中國現代文學批評”“象征主義與中國現代文學批評”“純藝術文論與其西方淵源”“后殖民批評與五四話語轉型”等問題的專文探討。即使有諸如王杰《審美幻象研究:現代美學導論》(1996年)、李詠吟《詩學解釋學》(2003年)、莫其遜博士學位論文《現代美學引論》、胡經之《文藝美學》、董學文《文學理論學導論》(2004年)等著述那樣,已超越影響研究而好似站在了跨中西文化之上的總體性現代視點之中,但卻并非對現代中西文學研究的歷史本相的總體性歷史審視,而更多的是基于對現代西學的深入理解及消化而對現代“某某學”的系統的理論建設,屬現代文藝學范圍。僅僅只有曹萬生《現代派詩學與中西詩學》(2004年)、單世聯《反抗現代性:從德國到中國》(1998年)、戶曉輝《現代性與民間文學》(2004年)、黃暉博士學位論文《現代詩學中的審美主義:中國與西方》,以及徐岱、賴干堅、周小儀、楊春時等關于文學理論批評及美學之“現代化轉型”、文學研究“從形式回到歷史”或“從主體性到主體間性”轉變的專文探討,才少有地表現出對現代中西雙方文學觀念與文學研究之歷史本相的對等性平行比較或總體透視,在比較及其總體透視當中對現代中西雙方文學研究及美學方面都歷史性地共同存在的有關現象、觀念、問題、特征或規律作出整體性的把握與審理。

二是研究內容范圍上,這些研究及論述無論是針對現代中國還是現代西方,都多是限于對文學研究中某一學科形態、某一專業門類或研究中的某一脈某一域某一派的解讀,而缺乏對現代“文學研究”這一整個學科體系或學術整體的整合性、融通性、總體性的系統而有機的審理。需要解釋的是,這種囿限之為囿限之處,其根本并非在于學界對現代中西文學研究的考察領域往往都是有限定性的,即并非在于往往都只選擇某類、某支、某派、某種文學研究作為探析內容,而更根本在于對其所選定的考察領域的論述方面表現出狹窄性,簡單地說,根本之處不在于“領域”選取之限,而在于“論域”展開之限。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正如前文已表明的:文學研究各學科形態或專業領域之間本是“互相包容”的,因此在對其整體審視中完全可以模糊、淡化其內部各專業形態之間的門戶之別,不必對其內部各專業形態一一俱述,而只需選取某領域某形態作為切入點,便可管以窺豹,特別是當被選取的領域或形態是現代中國或西方文學研究格局的重心或中心(包括現代西方的體系性、流派紛呈的“文學理論(詩學)批評”構建,現代中國的非體系性的新文學批評實踐、文學概論普及以及同樣非體系性的泛“文學史”及古典文學類研治)時就更能產生一以總萬的效果。那么,論者這里所謂的作為學界在研究內容上的囿限之根本的“論域展開之限”,又是什么意思呢?具體說即是:缺乏“文學研究”學科或學術體系整體觀及總體性視界,在對所選時段的特定考察領域、專業或形態的論述中,沒有足夠地參照同一時期文學研究其他領域、專業或形態的研究情況,沒有把對其他領域、專業或形態研治的考析,以及把對現代“文學研究”學科或學術整體的總體性把握,有機地一并納入或融通到其具體的論述理路中。

例如,伊格爾頓《二十世紀西方文學理論》(伍曉明譯)、佛克瑪與易布思《20世紀文學理論》、讓·貝西埃與伊·庫什納等編《詩學史》(史忠義譯)、杰弗遜等《現代西方文學理論流派》(李廣成譯)、羅里·賴安《當代西方文學理論導論》、馬克·昂熱諾等編《問題與觀點:20世紀文學理論綜述》(史忠義、田慶生譯)、柯恩《文學理論的未來》(程錫麟等譯)、喬納森·卡勤《當代學術入門:文學理論》、達維德·方丹《詩學:文學形式通論》(陳靜譯)、馬克·弗羅芒-默里斯《海德格爾詩學》(馮尚譯)、王魯湘等編譯《西方學者眼中的西方現代美學》,國內及海外華人學界伍蠡甫、胡經之、張首映、王岳川、馬新國、朱立元、周憲、張法、劉小楓、王一川、余虹、盛寧、章國鋒、楊乃喬、金惠敏、潘知常、張隆溪、張旭東等對西方20世紀現當代文學研究史或其有關經典著述及個案的論述研析,以及陳本益等《西方現代文論與哲學》、劉慶璋《歐美文學理論史》(1995年)、劉萬勇《西方現代形式主義文化淵源研究》(2000年)、毛峰《神秘主義詩學》、史成芳《詩學中的時間概念》、王曉路《視野·意識·問題:文學理論與文化研究》(2003年)、葉舒憲《文學與人類學:知識全球化時代的文學研究》 (2003年)、趙一凡編《西方文論關鍵詞》、寇鵬程《古典、浪漫與現代:西方審美范式的演變》、牛宏寶博士學位論文《二十世紀西方美學主潮》,還有殷國明、王鐘陵、賴大仁、邵建、王達敏、吳予敏、曾繁仁、肖鷹、姚文放、周寧、劉月新、孫輝等的專文探討,都主要是聚焦于現代西方的“文學理論”(詩學)形態及相關美學問題方面。而白璧德《法國現代批評大師》(孫宜學譯)、讓-伊夫·塔迪埃《20世紀的文學批評》(史忠義譯)、羅杰·法約爾《批評:方法與歷史》 (懷宇譯),則主要是聚焦于現代西方的“文學批評”實踐形態方面。上述前后兩類研究不僅在論述上都甚少旁及同時期西方的文學史研治狀況,而且前類研究因局限于對學院派理論的考察,基本上未將同時期西方的文學批評實踐活動納入其中,后類研究盡管涉及有關學院派理論、詩學方面的內容,但理論運思的視域逼仄,所談過于粗疏而不系統,有隔靴搔癢之感。僅僅只有韋勒克《近代文學批評史:1750—1950》(楊豈深、楊自伍譯)第四—八卷、韋勒克《批評的概念》,以及國內的徐岱《批評美學:藝術詮釋的邏輯范式》(2003年)、李珺平《西方文學批評方法論演進》、班瀾和王曉秦編著《外國現代批評方法縱覽》(1987年)、陶東風《文學史哲學》(1994年)、劉燕博士學位論文《現代批評之始:T.S.艾略特詩學研究》等少有著述,對現代西方文學研究中“理論”與“批評”“理論”與“史論史識”方面內容的檢視兼備,其中陶東風《文學史哲學》避免了對所涉及的現代西方“文學理論”流派的一般化解讀,而專章評述這些流派的文學史觀,在一定程度上把對“理論”與“史論史識”的研究整合了起來。

再如針對現代中國方面,王永生、許道明、溫儒敏、劉鋒杰、黃曼君、周海波、柯慶明、卜召林、潘頌德、黃鍵、楊春時、瑪利安·高利克(Marian Galik)等各自的系統論著,張利群《多維文化視閾中的批評轉型》(2002年)及《批評重構:現代批評學引論》(1999年)、孫輝博士學位論文《批評的文化之路:20世紀以來文學批評研究》,宋劍華、劉進才、趙凌河、孫文憲、高五、邵瀅、王桂妹、賴大仁、張光芒、羅崗、張利群、晏紅、張瑞德、賴力行、景國勁、許霆、孫玉石、陳旭光等各自的有關專文論述,以及1997年由華中師范大學主辦的“20世紀中國文學與理論批評”國際學術研討會、2002年在烏魯木齊舉辦的“中國現代文學批評理論學術研討會”,等等,是專門對新文學批評史及其具體樣態、理論內涵的整理和探討。而諸如林繼中《文學史新視野》(2000年)、陳平原《文學史的形成與建構》(1999年)、戴燕《文學史的權力》(2002年)、陳國球《文學史書寫形態與文化政治》(2004年)、趙敏俐和楊樹增《二十世紀中國古典文學研究史》(1997年)、董乃斌等《中國古典文學學術史研究》(1997年)、周興陸博士學位論文《20世紀上半葉中國古代文學研究史述略》、徐雁平《整理國故與中國文學研究:以胡適為中心的考論》、郭英德等《中國古典文學研究史》有關“清后期文學研究”的內容、黃修己《中國新文學編纂史》(1995年)等專著,以及宇文所安《過去的終結:民國初年對文學史的重要寫》[4]和董乃斌、郭英德、馮保善、趙敏俐、呂微等的專題文章,還有1997年由中國社會科學院等單位聯合舉辦的“20世紀中國古典文學研究回顧與前瞻”國際學術研討會,1996年由華中師范大學主辦的“文學史研究的方法與范式”研討會,則是對文學史及古典文學類研究的再研究。上述前后兩類的研究都是各治一域,仿佛互不搭調,并且都甚少融匯有系統而專門的現代“文學理論”建設方面的內容。當然,也有不少把“理論”建設、新文學“批評”、古典“史論史識”等不同門類研究,同時放在一起所展開的論析,其中:如杜書瀛和錢競主編的《中國20世紀文藝學學術史》(2001年)、陳傳才編《文藝學百年》(1999年)、林興宅《大探索:文藝哲學的現代轉型》(2000年)、莊錫華《20世紀的中國文藝理論》(2000年)、徐舒虹《五四時期周作人的文學理論》(1999年)、余虹《革命·審美·解構:20世紀中國文學理論的現代性與后現代性》(2001年)、楊春時《百年文心:20世紀中國文學思想史》(2000年)、劉再華《近代經學與文學》、楊聯芬《晚清至五四:中國文學現代性的發生》(2003年)、陳方競《多重對話:中國新文學的發生》(2003年)、郜元寶《魯迅六講》、汪衛東《魯迅前期文本中的“個人”觀念》、陳建華《“革命”的現代性:中國革命話語考論》(2000年)有關篇章、劉禾《跨語際實踐:文學、民族文化與被譯介的現代性(中國,1900—1937)》(宋偉杰等譯,2002年)有關部分、劉禾《語際書寫:現代思想史寫作批判綱要》有關部分、仲立新博士學位論文《晚清與五四:新文學現代性的理論建構——中國文學觀念的現代化與五四文學理論》、李鳳亮博士后報告《批評理論與話語實踐:文化視野中的批評個案研究札記》、鐘名誠《20世紀“另類”批評話語:朱光潛研究新視閾》(2004年)、向天淵《現代漢語詩學話語(1917—1937)》(2002年)、莫海斌博士學位論文《1900至1920年代:漢語詩學及批評中的形式理論問題》、晏紅博士學位論文《認同與悖離:中國現代文論話語的生成》等專著,以及一些旨在對現代中國文學研究與西學的內在關聯進行跨文化清理及透視比較的專書或專文,錢中文、王一川、童慶炳、何錫章、吳興明、郭昭第等有關20世紀中國文學理論及其現代性諸問題的專文回眸與思考,還有近年來由北京師范大學承擔的“中國文學理論現代形態的生成”重大課題研究、2000年暨南大學主辦的“20世紀中國文論史建設”研討會等,是對現代中國“理論”建設與新文學“批評”實踐兩類文學研究論述的同時審理。又如,黃念然《20世紀中國古代文論研究史》、張海明《回顧與反思:古代文論研究七十年》(1997年)、代迅《斷裂與延續——中國古代文論現代轉換的歷史回顧》、陳子謙《論錢鍾書》、陽文風博士學位論文《宗白華與中國現代詩學》、趙敏俐編著《文學研究方法論講義》、蔣述卓等《二十世紀中國古代文論學術研究史》、羅宗強編《20世紀中國學術文存·古代文藝理論研究卷》等專著,以及錢中文、王元驤、羅宗強、曹順慶、陳伯海、王學謙、龔舉善、張清民等有關古典文論研究的回顧反思或古典文論傳統之現代轉換問題的文章,是對現代中國“理論”建設與古典“史識史論”兩類文學研究論述的同時考察。再如,張燕瑾和呂薇芬主編的10卷本《20世紀中國文學研究》(2001年)、陳平原主編的《20世紀中國學術文存》中涉及文學研究的有關卷冊等,則同時關涉現代中國新文學“批評”實踐與古典“史論史識”兩類文學研究論述。而另如王瑤編的《中國文學研究現代化進程》(1996年)、陳平原編《中國文學研究現代化進程二編》 (2002年)、何冠驥《借鏡與類比:中國文學研究的現代化》(1989年)、楊義和陳圣生《中國比較文學批評史綱》(2002年)、戶曉輝《現代性與民間文學》(2004年)、高有鵬《中國現代民間文學史論:中國現代作家的民間文學觀》、夏曉虹和王風編《文學語言與文章體式》、陳泳超《中國民間文學研究的現代軌轍》、王鐵仙和王文英編《二十世紀中國社會科學·文學學卷》、楊曉明《梁啟超文論的現代性闡釋》(2002年)、馬睿《從經學到美學:中國近代文論知識話語的嬗變》(2002年)、中國社科院文學研究所主持編纂的“中國文學研究百年學術史”、樂黛云主編的“跨文化溝通個案研究叢書”,以及李又安、葉嘉瑩、涂經詒、佛雛等對王國維詩學或文學批評的專門研究等專著,楊義、關愛和、郭延禮、馬睿、劉士林、張政文等有關現代中國文學研究的探析文章,以及1999年于廣東舉行的“20世紀中國文學研究的回顧與展望”研討會等,則相較于前三類考察在論域上又有所擴大,即同時探討了現代中國“理論”建設、新文學“批評”實踐、古典“史論史識”三方面的文學研究論述。

然而,細察便不難發覺,無論是針對現代西方還是針對現代中國,在上述列舉的那些能同時論析到不同文學研究門類的各種研討及著述中,絕大多數都沒有做到對“理論”建構、當下文學“批評”實踐、古典“史論史識”三方面相互間的深入性整合或真正的交融匯通,從而仍然顯得視域受到囿限,論域展開狹窄。這其中根本的原因可能在于:這些研討以及著述之所以把不同領域、專業、形態或門類的文學研究放在一起同時進行審理或論析,其動機或目的并非基于自覺的“文學研究”學科或學術體系整體觀而對現代“文學研究”這一學科或學術整體實行自為的門類會通,并作出總體、系統而深入的自覺考析與專門審理,而是出于種種自然自在而表面的、不得已的或另有圖謀的考慮——這其中,或者是由于被考析與審理的對象,如古代文論史研究、比較文學研究、民間文學研究、現代中西內在關聯的清理透視,艾略特、梁啟超、王國維、宗白華、朱光潛、周作人、錢鍾書以及現代中國許多大學者的文學論述,本身就涉足或關聯到文學研究的不同領域、專業或門類而難以圈定歸類;或者是由于考析或審理者覺得應當分而論析、一一俱述文學研究在現代時期所涉足的不同領域或門類,才能整編和清理出一個比較完整的文學研究現代面貌,即完成諸如以“20世紀中國文學研究”“20世紀中國學術文存”命名的大型學術工程建設;或者是這番歷史考析或審理根本的是考慮到圍繞文學理論或文藝學內涵、形態的現代建構、現代發展與當代繼承及重構問題,有開展必要的文學資源、歷史脈絡清理與知識方法論爬梳的需要,而這又包括兩類:一類是注重爬梳清理“理論”的現代內涵、形態本身,同與其相互糾纏或包容的同時期“批評”實踐、文學“史論史識”之間的知識資源性或知識方法論關系(如韋勒克關于現代西方文學批評史、文學史的論述;國內學界關于現代漢語詩學及其話語實踐的研究,關于20世紀中國文學理論或文藝學的現代形態、發展歷史及其現代性問題的探討),另一類是注重爬梳清理“理論”的現代或當代建設問題,與對“理論”類知識之古典傳統的歷史發掘、歷史批判這兩者之間的內在歷史性理路關系或資源關系(如關于中國古代文論現代轉換問題的歷史審理)。

三是研究時段范圍上,這些研究及論述多是簡單地以世紀更迭為分期標準,基于19世紀只是一個近代或近現代過渡時期、前現代時期,而20世紀才是真正意義、完全意義的現代及其后現代時期的這樣一種“二分論”共識,把對現代時期文學研究的考察范圍主要局限在20世紀,或把對20世紀文學研究的考察與對19世紀文學研究的考察分割開來。盡管也有不少對20世紀文學研究的考察涉及了19世紀末葉文學研究狀況方面,然而其中普遍都只把19世紀末葉當作漫長20世紀的前夜、序幕或背景,即當作整個20世紀主題的一個附屬部分而作連帶性的論述,這種研治及審視理路顯然仍舊沒有能將19世紀末葉直至20世紀,特別是20世紀初葉深入地縱貫、融通為一個完全的現代整體,難免簡單地以年代、世紀演進為界分單位、坐標或依據,將文學研究的現代轉型、新進及構建這個話題做割裂性的處理,從而影響到對文學研究的“現代”問題的可能更合理、更深入的審視。

當然,20世紀初至今,國內及海外華人學界在對本土研究及論述方面,也有不少是掐頭去尾,專將中國19世紀中、下葉(即晚清)至20世紀初(即民初10—20年間)貫通為一個獨立的整體,即所謂的“近代”(轉型時代),并結合或伴隨對這個時期大量文學研究資料的搜集匯編,而專門對這個“近代”(轉型時代)的中國文學研究狀況及相關美學問題作出探析與審視,這其中的代表主要有:胡適、陳子展、魯迅、阿英、錢基博、吳文祺、汪辟疆、鄭振鐸等在對近代或晚清文學的研究中對所涉及的不少文學研究問題的論述,舒蕪、黃霖、王運熙與顧易生、黃保真、葉易、劉增杰、盧善慶、聶振斌各自關于“中國近代文學批評史”“中國近代文學理論史”“中國近代文藝思潮史”“中國近代美學思想史”的系統編著,郭延禮、袁進、關愛和、佛雛、李又安、葉嘉瑩、涂經詒、戚真赫、楊曉明等有關近現代中國文學研究問題或王國維、梁啟超等文學研究個案的專書或專文[5],以及馬睿《從經學到美學:中國近代文論知識話語的嬗變》(2002年)、陳建華《“革命”的現代性:中國革命話語考論》(2000年)“上篇”和“中篇”、劉再華《近代經學與文學》(2004年)、陳居淵《清代樸學與中國文學》(下編)(2000年)、夏曉虹和王風所編《文學語言與文章體式:從晚清到五四》、李歐梵《現代性的追求》、王德威《被壓抑的現代性:晚清小說新論》、程華平《中國小說戲曲理論的近代轉型》(2001年)、顏廷亮《晚清小說理論》(1996年)、陳永標《中國近代文藝美學論稿》 (1993年)、趙利民《中國近代文學觀念研究》(1999年)、陳平原《中國現代學術之建立:以章太炎、胡適之為中心》有關內容、邢昌建《世紀之交:中國美學轉型》、李尚佑博士學位論文《中國美學的近代轉折》、易容博士學位論文《中國近代審美意識嬗變史論》、仲立新博士學位論文《晚清與五四:新文學現代性的理論建構——中國文學觀念的現代化與五四“文學理論”》,等等。然而總體檢視國內學界上述專門論述“近代”這個轉型時代中國文學研究(文論)及相關美學問題的研究及著述,盡管皆努力彰顯這個特殊時期中國在文學研究方面的獨特而多彩的面貌,卻凸顯出兩方面問題。一是它們普遍在專門對世紀之交轉型時代文學研究作再研究方面僅僅具備一定的、較為粗淺的學科自覺意識,因此普遍不是太宏觀(如對有關歷史演變大勢的認述),就是太微觀(如對具體文學研究個案的研究),顯得比較零散,借用馬睿的話說,即從“‘五四’時代直至今日,近代一直是社會學、歷史學、政治學研究的重點、與之不相稱的是,關于近代文學經驗的研究卻一直是一個薄弱環節,尤其是對于文論的專門研究,數量少、研究對象分布不平衡、缺乏系統性和理論指導、學科建設薄弱。即使在近年來出現‘晚清熱’以后,這一局面仍未得到根本改變”[6]。二是它們的歷史分期觀及分期方法,即對“近代”這個轉型期的時間界定主要不是來自對“文學”和“文學研究”這一專門思想及其知識學術活動自身歷史演進大勢的內在洞察,而是或者太普遍地過于以社會史、政治史、革命史分期為依據,把上限定于1840年(即鴉片戰爭)、下限斷于1911年(即辛亥革命)或1919年(即“五四”運動),如王德威把對中國小說中“被壓抑的現代性”問題的考察鎖定在19世紀中葉后的晚清60年(即1849—1911年)[7],馬睿在其專著中也把中國近代(近現代)“大致確定為1840—1919年”[8];或者簡單化地遷就、襲用對一般學術專史之歷史轉進的辨析,將上限再往上推至1820年、1821年(即常州派今文經學開始對清代學術轉型發生影響),如劉再華在其專著中將近代(近現代)文學“特指1821—1919年的中國文學”[9]。這樣的時間界定雖然已是將晚清、民初乃至“五四”貫通為一個近代(近現代)整體,但總體上卻把上限推得太遠、把下界斷得太短,即把近代的主體部分放在晚清及清末(1911年前),民初卻只初步延伸到1919年,而不是整個“五四”時期。論者認為,這對于中國文學研究的近現代轉型史考察方面不太合理,倒是那種少有的將上限縮至19世紀70年代乃至90年代左右,下限延及20世紀20年代以后的界定,如胡適、陳子展、陳平原、李歐梵、陳建華等有關近代文學思想及實踐和有關學術活動的研究專述,更合于文學研究的近現代轉型實際。

對中國近現代轉型期的文學研究的專門審理,除了上述國內學者的研究外,近年來還有一些海外漢學的研究,但正如馬睿指出的那樣,近些年海外漢學對“近代部分的研究仍然比較寂寞……專門的文論研究更顯薄弱”。與國內學界注重區分“近代”與“現代”不同,“他們對中國近代部分的普遍處理方法是,要么歸入晚清之尾聲,要么歸入現代的開端……這固然有助于打通近代文化經驗與其前因后果的關系,但缺點在于對近代中國的獨特性和豐富性認識不足。例如 Kirk A.Denton 的 Modern Chinese Lieerary Thonght: Writings on Literature一書……”[10]

四是研究方式(模式)上,這些研究及論述多是以文學現代研究活動所歷經的具體的、仿佛涇渭分明的歷史演變之時間進程為基本的考察視角、維度與線索,以實在、現象層面的自在性歷史對象——包括具體的文學研究學派或流派(涉及有關機構、陣地、隊伍等)、重要的文學研究者個體、主要或關鍵的文學研究著述或觀點等——為基本單位、切入點與探討中心,而較少通過對客觀歷史之自然脈絡或自在架構的消化會通而超越出來,以突出考察或審視者自身的強烈的“問題意識”,即較少以問題為經、為中心,立足并牢牢圍繞文學研究現代轉型、新變及建構中的某些內在邏輯問題、知識學理問題、思想文化問題等深層問題來展開考察及審視,并把對這些問題的思考和解決自覺地貫通考究過程始終。研究方式上的這種局面,使得對現代中西文學研究的再研究,往往礙于歷史架構的束縛而難以有更寬廣、更深闊的審理與挖掘。

當然,也有一些立足于比較獨特而專門的“問題意識”而展開的研究及論述,其中:有的是突出了對文學研究某(些)門類在現代時期的一般轉型及特質問題的自覺,例如:對現代中國文學研究門類方面的“現代化”或“現代學術建立”問題(王瑤、陳平原、何冠驥、郭英德、趙敏俐有關著述)、與“文化政治”的糾纏問題(陳國球有關著述)、“權力”問題(戴燕有關著述)、古代文論現代轉換中的“斷裂與延續”問題(代迅有關著述)、文論思想與經學資源的關系問題(劉再華有關著述)、“總體特征”問題(楊義、張瑞德、宋劍華、劉進才、賴大仁、董學文有關著述)、“研究視野”問題(張光芒、袁進、伍世昭、趙利民、羅崗有關著述)、“研究方法論”問題(趙敏俐有關著述)、“批評形態”問題(賴力行、景國勁有關著述)、文化視野中的批評理論及實踐問題(張利群、李鳳亮、孫輝有關著述)、與西學的跨文化交流及對話問題(殷國明、陳學祖、羅鋼、董洪川、樸正元、王攸欣、周遠斌、吳學先、牛宏寶、賀昌有關著述)等的自覺;對現代西方文學研究門類方面的“意義生成”問題(王一川有關著述)、“反形而上學”問題(金惠敏有關著述)、“批評美學”問題(徐岱有關著述)、“總體格局及特征”問題(邵建、王達敏、吳予敏、申丹有關著述)、“存在論”轉向及特征問題(余虹、曾繁仁、肖鷹有關著述)、“藝術與歸家”問題(余虹有關著述)、意義消解中的批評策略問題(李建盛有關著述)、“審美幻象”問題(王杰有關著述)、在當前國際范圍研究中凸顯的系列爭鳴性問題(馬克·昂熱諾等有關著述)等的自覺;以及對現代中西雙方詩學中的“審美主義”問題(黃暉有關著述)等的自覺。有的則進一步突出了對中國或西方某(些)門類文學研究及相關美學在現代時期的獨特“范式”這一問題的自覺(如周寧、彭立勛、王曉路、寇鵬程、張政文、杜書瀛、張清民、劉進才、董乃斌、韓書堂、張榮翼、董學文等有關范式或模式話題的論述)。也有的是突出了對文學研究某(些)門類及相關美學在現代時期的豐富的“話語”言說問題及相關的語言論意識問題的自覺,如對現代西方文學研究門類及美學方面的各種術語或關鍵詞問題(如 M.H.Abrams、J.A.Cuddon、Frank Lentricchia等、福勒、樂黛云等、林驤華、邱明正和朱立元、趙一凡等主編的辭典或術語總匯)、詩學的“原型(原創)話語”問題(厄爾·邁納有關著述)、“話語符號學”問題(高概有關著述)、“語言烏托邦”問題(王一川有關著述)、“文學闡釋學”問題(張隆溪有關著述)、“語言論”追求問題(楊乃喬、余虹、周憲、成立、趙炎秋、張瑞德、王汶成、李世濤、劉方喜、汪正龍、陳本益等有關著述)、“話語轉換(轉向)”問題(牛宏寶、劉月新、孫輝有關著述)等的自覺;對現代中國文學研究門類方面的“知識話語嬗變”問題(馬睿有關著述)、“漢語詩學話語”問題(向天淵、莫海斌有關著述)、“現代文論話語生成”問題(晏紅有關著述)、意識形態視域中的現代話語轉型問題(季廣茂有關著述)、“失語”及“話語轉換”問題(曹順慶、王志耕、沈立巖、孫時彬、王寧等有關著述)、“漢語形象”問題(王一川有關著述)、“話語形態”問題(趙凌河有關著述)、“話語建構”問題(郭昭第有關著述)、“語言意識”及其與“文章體式”的關系問題(孫文憲、高玉、邵瀅、王桂妹、夏曉虹與王風有關著述)等的自覺。還有的是突出了對現代中國或西方文學研究及相關美學某(些)門類中“現代性”問題的自覺(如余虹、王一川、盛寧、章國鋒、楊曉明、吳予敏、邢建昌與姜文振、劉克峰、楊春時、仲立新、王杰、張輝、單世聯、童慶炳、何錫章、吳興明、呂微、駱慧敏、劉小楓、錢中文、曲春景、陳太勝、王紀人、胡繼華等有關現代性或審美現代性話題的論述,以及2000年在海南舉辦的“現代性與文藝理論”研討會)。更有的是突出了對現代某(些)門類文學研究及其相關文學思想與實踐中的“現代性”和“話語”言說兩大問題的同時自覺,換言之即對其中現代性話語理論或現代性話語實踐的重要部分或方面的自覺(如陳建華《“革命”的現代性:中國革命話語考論》、戶曉輝《現代性與民間文學》、楊聯芬《晚清至五四:中國文學現代性的發生》有關篇章、陳方競《多重對話:中國新文學的發生》、劉禾《跨語際實踐:文學、民族文化與被評介的現代性(中國,1900—1937)》和《語際書寫:現代思想史寫作批判綱要》、郜元寶《魯迅六講》、汪衛東《魯迅前期文本中的“個人”觀念》等)。

然而,總的來看,無論是立足于一般化的轉型及其中的特質問題、深層的“范式”問題、“話語”及語言問題,還是立足于“現代性”問題,甚至是“現代性話語”的內在問題,上述提及的種種研討與考究,由于受到各自審理視域及考察內容的范圍之限,其“問題意識”普遍只是分離地鎖定在中國一方或是西方一方,并且只是專門針對文學現代研究中的某(些)門類,因此無論是對問題的具體設定還是對問題的具體探討開展,普遍都比較缺乏對整個的文學現代研究系統(即無論中西、不管何類文學研究)本身的整體涵蓋力與總體穿透力,這使現代中西文學研究中的諸多方面、諸多關節、諸多理路與意旨不能被這些具體的問題所整合或融通,并在這些問題的具體開展及處理中得到有力的考析與審視。其次,這些具備“問題意識”的種種研討與論述,還普遍存在著一個缺陷,即對具體問題的設立思路普遍比較簡單、粗略、籠統而不細致,也就是說對已設具體問題所涵括的下屬種種內在要素、內在環節的考慮不周,從而“問題意識”普遍只是浮于面上而不夠扎實細密;相應地,便是其具體的論析過程普遍沒能更嚴實、更一貫、更深入地圍繞問題來展開,而是仍然比較強地受到自然、實在的客觀歷史圖景的規導,換言之即對那些具體卻又模糊的問題的具體性邏輯探討與內在開展,往往仍依附于一種“歷史為綱”的學術思路,以客觀的歷史沿革及其中實在的歷史現象為中心來架構與引導論述理路——這就是“以歷史為經,以問題為緯”的理路。這些都表明,學界在突出“問題”這個中心,深化和細化“問題化”思路,以實現對現代中西文學研究的深度考察方面,還顯得比較欠缺。

五是研究角度(指向)上,這些研究及論述多是對現代某(些)門類文學研究中各派、各家、各著述所主張或持有的,有關文學問題的理論思潮、知識范疇、思想觀點、分析評述及其形成的相關社會歷史語境的解讀與論析,即多是立足于文學思想觀念讀解的角度,對文學現代研究的知識成果形式,換言之即對文學研究活動中“所說”問題,也就是“說(了)什么”這個問題的系統審理,而很少專門而系統地觸及這些文學研究活動深在的知識構型、理論資源、話語基質、研究據點、方法論框架、學術知識譜系等知識學問題,并很少進一步發掘這些知識學內容本身所蘊含的思想原理、思想大義與文化內涵,以及所承擔的價值思索與意義訴求等。簡單說就是,它們很少專門立足于(知識)學術史及(文化)思想史角度,對文學現代研究的知識的運思及生產過程(原理、方式等)及知識的思想發微問題,即對文學研究活動中“能說”問題,也就是“怎么說”及“何以說”問題做出系統的考究與深度的闡發。

當然,國內學界也有一些從學術史修撰、考察角度對現代中西文學研究及相關美學活動所做出的或宏觀全局、或微觀個案式的審理,代表如王瑤編《中國文學研究現代化進程》(1996年)、陳平原編《中國文學研究現代化進程二編》(2002年)、杜書瀛和錢競編《中國20世紀文藝學學術史》(2001年)、陳傳才編《文藝學百年》、汝信與王德勝編《美學的歷史:20世紀中國美學學術進程》(2000年)、黃念然《20世紀中國古代文論研究史》、黃曼君編《中國百年文藝理論批評史》、周海波《中國現代文學批評史論》(2002年)、楊義和陳圣生《中國比較文學批評史綱》(2000年)、莊錫華《20世紀的中國文藝理論》、陳學祖博士學位論文《中國詩學現代轉型與西方美學》、陳本益等《西方現代文論與哲學》、李珺平《西方文學批評方法論演進》、趙敏俐等《二十世紀中國古典文學研究》(1997年)、張海明《回顧與反思:古代文論研究七十年》 (1997年)、董乃斌等《中國古典文學學術史研究》(1997年)、周興陸博士學位論文《20世紀上半期中國古代文學研究史述略》、何冠驥《借鏡與類比:中國文學研究的現代化》(1989年)、黃修正《中國新文學編纂史》(1995年)、陳國球《文學史書寫形態與文化政治》 (2004年)、戴燕《文學史的權力》(2002年)、徐雁平《整理國故與中國文學研究:以胡適為中心的考論》、趙敏俐《文學研究方法論講義》、周勛初《當代學術研究思辨》(1993年)、張燕瑾和呂薇芬所編10卷本《20世紀中國文學研究》(2001年)、程正民和程凱《中國現代文學理論知識體系的建構:文學理論教材與教學的歷史沿革》(2005年)、蔣述卓等《二十世紀中國古代文論學術研究史》(2005年)、王鐵仙和王文英編《二十世紀中國社會科學·文學學卷》、陳泳超《中國民間文學研究的現代軌轍》,以及陳平原《中國現代學術之建立:以章太炎、胡適之為中心》相關篇章、《觸摸歷史與進入五四》相關篇章、陳平原主編《20世紀中國學術文存》叢書,中國社會科學院主持的對“中國文學研究百年學術史”的編纂,還有聶振斌、王元驤、羅宗強、張政文、呂微、杜書瀛、董乃斌、郭延禮、劉士林、劉勇等有關專題文章。[11]同時,國外學界一些帶有學術史考察性質的著述也被翻譯引入進來,如讓·貝西埃與伊·庫什納等主編《詩學史》(史忠義譯)下冊、讓-伊失·塔迪埃《20世紀的文學批評》(史忠義譯)、羅杰·法約爾《批評方法與歷史》(懷宇譯)、馬克和昂熱諾等主編《問題與觀點:20世紀文學理論綜述》。然而,總體來看,它們跟前文提到的那些突出“問題意識”中心的研究一樣,仍然普遍受到考察內容的范圍囿限,僅僅觸及了部分門類的文學現代研究。并且它們對文學現代研究的學術史處理普遍顯得比較簡單、粗淺和籠統,雖然不少研究及著述都冠以“學術”“學術史”“研究史”等名,但個中內容卻并未完全牢實、獨立而細致地貫徹學術史研治思路,而是仍過多偏重于對文學現代研究中涌現的理論思潮、思想觀念、知識評述等知識成果形式方面的爬梳與解讀;即便論及文學現代研究中的學術史問題,最多也只是對一些基本的、面上的學術史實的簡單鉤沉、清理及回顧,而對與文學現代研究的知識運思及生產過程有關的諸多更細致、深層、有待思考的知識學規律問題缺乏充足的考究,對文學現代研究的知識成果、知識過程中所蘊含或承擔的思想文化史原理及思想文化大義問題也缺乏必要的或更多的考釋與發微。

總括在研究視域、研究內容、研究時段、研究方式、研究角度等上述五個方面存在的不足,不難顯示出學界在對“現代”的文學研究領域或文學研究的“現代”問題方面的探詢及考論上,有著三種欠缺。一是欠缺視界的跨越性和融通性,在對“文學現代研究”這一問題所涵括的文學話題的整體性——包括中西整體性、文學學科整體性、19世紀末期至20世紀初期之間的歷史整體性等——的把握及審視方面比較薄弱。二是對歷史演進過程中臨界點、關節點或關鍵時段的截取有失合理性,從而對“文學現代研究”這一問題所指涉的“現代”話題及相關“現代”史實的一些要害環節,即對現代的轉型性、現代的重構性以及自轉型開始直至重構初定這一時期(即19世紀末期至20世紀初期)的關鍵性問題的抓取凸顯、專門叩問與系統挖掘不夠。三是考論的基本問題思路未完全拓展、開掘開來,而是糾纏于實在的歷史脈象、理論思潮、思想觀念、知識成果的地方較多,從而在對“文學現代研究”這一問題所著力包含的“研究”話題的內在性,即“研究”的知識性、學術性所在方面,系統、透徹審理得不夠,使得審視層面難以深入,即難以從對文學現代研究“所說”“說什么”層面的思想觀念性質的研究,進到對文學現代研究“能說”“怎么說”“何以說”層面的學術史及其思想史性質的研究中去。這三種欠缺之間密切相關、彼此影響,合為一體,如果說第一、二種尚顯示出當前在對文學現代研究領域的考察上所存在的基本性、基礎性的不足,那么與此相關的第三種欠缺則呈現出當前對該領域的研究考察所存在的根本性、核心性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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