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敦煌吐魯番戶籍類文書的介紹與刊布
中國古代戶籍原形首次為人所知,源自1915年大英博物館詹姆斯·翟理斯(James Gils)對西涼戶籍殘卷的研究介紹,發表于法國《通報》雜志。同時,內藤湖南、羽田亨等人將日本大谷探險隊從新疆各地帶回的資料進行整理,出版了《西域考古圖譜》兩冊,其中附有戶籍文書的照片。
1924年,羅振玉、羅福頤父子纂集的《沙州文錄補》刊布了數件戶籍、手實和戶狀等文書。這些文書是英國所藏,首先經日本學者狩野直喜、濱田耕作手錄的。1925年,劉復(半農)輯錄的《敦煌掇瑣》出版,中輯“家宅田地”部分載有敦煌戶籍的錄文。1928年10月第29期、1929年7月第55期《藝林旬刊》刊布吐魯番戶籍殘卷照片兩件:《唐天山縣戶籍殘本》與《唐開元戶籍殘本之二》,并有無名氏題跋[13]。1936年,陶希圣主編的《食貨》雜志在第4卷第5期推出《唐代戶籍簿叢輯》的專輯,收集了當時散見于中日書籍、雜志的二十件敦煌戶籍、丁籍(今稱“差科簿”)。陶氏于《小序》中指出戶籍、丁籍重要的經濟史價值。該期《食貨》雜志推進了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經濟文書研究,也成為后來資料匯集的先行者[14]。1939年,羅振玉《貞松堂藏西陲秘籍叢殘》影印了“先天大順等戶籍四種”。
20世紀60年代初,由中國科學院歷史研究所資料室輯錄的《敦煌資料》第一輯出版,收有戶籍錄文36件、名籍14件、地畝4件,涵蓋的社會經濟面較廣。該資料是中國當時此項研究的唯一資料。
1968年,德國學者托馬斯·泰勒將柏林所藏戶籍殘片全部附圖刊行,并輔以德文解說[15]。1983年,蘇聯出版了《敦煌漢文文書》第一卷,是由丘古耶夫斯基將圣彼得堡東方研究所分所藏的籍帳資料整理編輯的。這部完整匯錄圣彼得堡社會經濟文書藏品的著作,計73件文書,分為四部分:籍帳21件、賦役文書和租佃關系文書15件、寺院文書18件、貸糧文書19件。每部分開頭都有導言,按時間順序對所刊文書進行綜合敘述。然后,對每件文書,先作寫本現狀描述和錄文翻譯,進而對文書的年代、性質、用途、來源及相關問題進行考釋,并充分注意到了紙張、書法用語、人名、地名、印章等信息,還同其他寫卷進行對比,結論可靠[16]。2000年,中國學者王克孝翻譯了該書,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
1979年,池田溫的《中國古代籍帳研究》由東京大學出版會出版。該書分為錄文與概觀兩部分,其中錄文部分拼合、輯錄了各地出土與收藏的大量戶籍、計帳類文書以及相關的官文書、寺院文書300余件。池田氏廣泛收集了唐及唐以前以后的戶籍、手實、計帳、戶狀等文書,錄文規范,定名謹慎,注釋詳細,是被廣泛應用的敦煌吐魯番社會經濟文書錄文集,也是敦煌吐魯番文書整理的劃時代成果。周一良將本書與同作者的《中國古代寫本識語集錄》一道稱為“巨大完備的結集”[17]。這本書對“文革”剛剛結束的中國史學界大有裨益[18]。隨后,山本達郎、土肥義和合編的《敦煌吐魯番社會經濟文書集》第二編《戶籍編》在池田著作的基礎上進一步收集了該類資料,圖版清晰,校錄與解題亦屬上乘,使用英文解說也是一大特色[19]。
20世紀80年代,學界在出土文書的整理與介紹方面邁入一個新時代。唐耕耦、陸宏基《敦煌社會經濟文獻真跡釋錄》第1—5輯相繼出版,書中配有大量圖版與照片,下附錄文,后綴以部分注釋,層次清晰,態度嚴謹[20]。其中,第2輯收錄了戶籍、田簿等文書。該錄文至今被廣泛利用。1984年,中華書局出版了龔澤銑翻譯的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一書的研究部分,池田氏對中國古代籍帳的系統研究被介紹到中國。但是占著作過半以上的錄文部分由于印刷技術的原因,不包括在譯文之中[21]。因此,池田著作中附錄的大量極有價值的敦煌吐魯番戶籍、計帳、差科簿等文書錄文被省略。2007年,中華書局重新出版該書的完整版,彌補了這一缺憾。
1983年到1991年,唐長孺領導的整理小組編輯的《吐魯番出土文書》第四至第十冊由文物出版社連續出版。這批文書源自吐魯番阿斯塔那和哈拉和卓兩個古墓群。其中收載了近40年吐魯番發現的唐代戶籍、手實、計帳文書多種,尤其是戶口帳的發現,極大促進了戶籍類文書的深入研究。1992—1996年,文物出版社又出版了《吐魯番出土文書》圖錄本四大冊,上圖下文,圖版高度清晰,便于觀察文書的具體形制。同時,小田義久編的《大谷文書集成》(一)、(二)相繼出版[22],收錄了編號為大谷1404、1054“唐代西州籍”,1051“西州高昌縣籍”,3272、3279等“唐代西州籍”,3249、3821等“唐代交河郡籍”的圖版和錄文。
至此,70余年的敦煌吐魯番地區出土的主要籍帳文書刊布工作幾告完成。
20世紀八九十年代尚有對散見戶籍文書的整理介紹。鄭必俊校錄并考釋了俄藏唐開元張掖縣籍[23]。王克孝對丘古耶夫斯基的整理工作進行了補充,將“開元七年敦煌縣龍勒鄉籍”、“開元廿三年張掖縣戶籍”、“8世紀前半期西州戶籍殘卷”等重新拼綴、定名、錄文[24]。陳國燦《斯坦因所獲吐魯番文書研究》整理釋錄了“唐(公元7世紀后期)西州高昌縣籍”、“唐(開元年代?)西州高昌縣籍”、“唐開元十六年(728)西州籍”、“唐天寶間交河郡戶籍殘片(一)、(二)”[25]。榮新江《唐開元二十九年西州天山縣南平鄉籍殘卷研究》根據文書背面內容,結合20年代《藝林旬刊》發表的吐魯番戶籍殘卷,重新復原北大圖書館殘卷,并附帶介紹了1994年以前已經刊布的敦煌吐魯番唐代戶籍簡目,便于檢索[26]。同作者的《唐開元二十三年西州高昌縣順義鄉籍殘卷跋》[27]介紹了德藏Ch2405戶籍殘卷,利用新見照片彌補闕文,肯定了文書的定名與定年。柳洪亮《新出吐魯番文書及其研究》校錄了“唐殘籍”、“武周西州柳中縣戶籍殘卷”兩件,均無紀年[28]。
21世紀以來,吐魯番地區出土了一些很有特色的戶籍類文書,重要而完整的有:2004年阿斯塔那398號墓出土的《武周天授三年(692)戶籍稿》、2006年阿斯塔那607號墓出土的《唐神龍三年(707)正月高昌縣開覺等寺手實》、2004年巴達木113號墓出土的《唐龍朔二年(662)正月西州高昌縣思恩寺僧籍》、2006年洋海一號臺地四號墓出土的《前秦建元二十年(384)三月高昌郡高寧縣都鄉安邑里籍》[29]。從這四件文書的定名和性質看,它們為中古時代籍帳制度的演進提供了不可多得的材料。而2006年征集的吐魯番《唐開元四年(716)后西州高昌縣寧昌鄉逃死名籍》,是鈐有“高昌縣印”的官文書,現存長安二年至開元四年間寧昌鄉死、逃、沒落人口的丁中、男女、良賤等信息。同年征集的《唐西州破除名籍》的死亡人口多是“五九”之人(謂年齡十九、四十九、五十九、七十九、八十九者,與賦役征發蠲免有極大關系),有偽濫之嫌[30]。這兩件文書與當時戶籍人口的統計有密切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