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十年十二月七日。
一隊騎士策馬狂奔直抵章臺宮,為首騎士更是不顧宮中禁止縱馬的禁令,繼續策馬沖向大殿。
“噠噠噠~”
正在殿內批閱奏章的嬴政手中毛筆一頓,以為自己又出現了幻覺。
“噠噠噠~”
又一陣馬蹄聲傳入嬴政耳中,嬴政再不猶豫,扔掉毛筆,拔劍出鞘!
“倉朗朗~”
清脆的劍鳴音響徹大殿,嬴政長身而起,目視殿門,沉聲喝令:“傳郎中!”
嬴政此生經歷刺殺百余次,統一六國后遭遇刺殺乃是家常便飯,堪稱被刺殺專業戶。
原本大大咧咧經常帶著幾個侍郎就出宮溜達的嬴政因此變得謹慎敏感,而嬴政的侍郎、郎中和衛兵們更是因此而草木皆兵。
嬴政一聲令下,三百名郎中迅速拔劍出鞘,團團護衛于大殿之外,百名中郎更是從殿側偏房內一涌而出,于高臺之下列陣拱衛,直至殿外傳來一片高呼。
“見過公子胡亥!”
嬴政微訝:“公子胡亥?”
左中郎將董翳出門查探后迅速入內回稟:“啟稟陛下,于宮內策馬者,公子胡亥也。”
“郎中騎將楊武、閻寵步行隨于公子胡亥之后。”
“除此之外,臣未察敵情。”
嬴政難免心生擔憂,沉聲喝令:“傳公子胡亥入內!”
郎中和中郎們迅速讓出一條道來,胡亥當即縱馬登上階梯、跨入大殿。
當胡亥終于進入殿內,嬴政瞳孔猛的一顫。
只見此刻的胡亥滿身污垢、渾身濁臭、發絲黏連、身材明顯瘦了幾分,好像一條被主人拋棄后又被野貓野狗百般欺負的布偶貓一般凄慘可憐惹人心疼,更讓嬴政驚怒交加的是,胡亥的雙腿內側一片血肉模糊,更有新鮮的血液順著胡亥的下裳滴落殿內!
嬴政趕緊還劍入鞘,三步并作兩步的沖下階梯,痛心高呼:“皇兒!”
聽到嬴政的呼聲、看到嬴政跑向自己的模樣,胡亥如同所有在外面受了欺負的孩子一樣,不可控的鼻尖發酸、淚如雨下,嚎啕大哭:“父皇!!!”
這一聲呼喊,引得嬴政心尖尖都在顫抖,趕緊跑到胡亥身側吩咐:“快先下馬!”
“勿論發生了何事,父皇定會為皇兒做主!”
胡亥哭的更大聲了:“父皇,孩兒痛!”
“孩兒已經感覺不到孩兒的腿了,孩兒以后都會是個廢人了嗚嗚嗚!”
嬴政趕忙溫聲寬慰:“莫要如此言說,不過是騎馬太久略有擦傷而已,養好傷后必定無恙!”
“來,父皇幫汝下馬!”
雖然馬背很高,但嬴政更是高壯,雙臂一展便掐住了胡亥的腰,用力將胡亥從馬背上舉了起來。
董翳早就取來了軟榻,嬴政趕緊小心翼翼的把胡亥躺放在了軟榻上,回頭怒斥:“還愣著作甚!”
“準備熱水,速傳太醫,為公子沐浴更衣、問診治病!”
胡亥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卻還是趕緊補充:“還有美、美味珍饈!”
“皇兒好餓!好餓好餓!已經快要餓死了!”
嬴政斷聲吩咐:“傳膳!快!”
中郎們迅速去傳太醫、宦官和尚食。
楊武、閻寵二人這才氣喘吁吁的跑到殿門外,拱手齊呼:“郎中騎將楊武/閻寵,求見陛下!”
嬴政沒有理會二人,只是讓胡亥躺在他的腿上,親手夾起一筷子羊肉送到胡亥嘴邊,聲音溫和的說:“來,吃口羊肉補補血。”
楊武、閻寵二人戰戰兢兢卻不敢再開口,就連呼吸聲都不敢太過粗重。
趙高也聞訊趕來,在看到胡亥慘狀的瞬間臉色就白了,顫聲發問:“發生了何事?究竟發生了何事?!”
閻寵趕忙開口:“啟稟郎中令,吾等……”
閻寵才剛開口,嬴政便冷聲喝問:“朕,允汝等言乎?!”
閻寵雙腿一軟竟是直接跪地稽首:“臣有罪!”
趙高瞪了閻寵一眼,也不再追問,而是小跑到胡亥身側,取來宮女剛端來的溫熱綢布為胡亥細細擦拭大腿內側的血跡。
直至太醫為胡亥的傷處上藥包扎過后,嬴政才終于撫著胡亥滿是頭油的頭發溫聲發問:“告訴父皇,究竟發生了何事?”
“皇兒怎會狼狽如此!”
胡亥拿著羊腿的手僵在原處,沒有回答,而是第一時間看向趙高。
趙高連聲道:“公子究竟遭遇了什么?定要如實上稟陛下,陛下定會為公子做主!”
胡亥這才啜泣著開口:“父皇!”
“大兄他、大兄他反了!”
“大兄他率將軍恬造反了!”
嬴政:⊙0⊙
趙高:?(°?°)?
滿殿郎官:啊???
章臺宮正殿內竟是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只剩胡亥的哭泣聲回響不休。
趙高趕緊看似中立的怒斥:“世人皆知,公子扶蘇忠孝方正,乃是天下君子之表率、儒生之楷模。”
“本官以為公子扶蘇必不會反!”
“公子無憑無據,焉能誣陷公子扶蘇謀反?!”
得趙高提醒,胡亥趕忙道:“孤有證據!”
“孤往九原大營之際,大兄親率數千兵馬來襲,將軍恬亦率數千兵馬來襲,兩支兵馬呈左右包夾之勢,勢要擒孤祭旗!”
“孤見勢不對、當機立斷轉身回奔,即便如此,大兄并將軍恬還是窮追不舍。”
“若非孤一路疾馳毫不停歇,定已葬身于大兄劍下,此生再難見父皇矣!”
趙高聞言兩眼一黑,正欲開口便見嬴政將胡亥放在軟塌上,起身看向閻寵和楊武發問:“果真如此?”
閻寵陪著小心拱手道:“公子扶蘇、將軍恬確實分別率軍數千來襲吾等!”
楊武則是沉聲開口:“臣不知公子扶蘇、將軍恬為何會分別率軍數千趁夜趕向我部。”
“但臣以為,公子扶蘇、將軍恬絕非是為襲吾等,而是來迎吾等!”
閻寵趕忙說:“我大秦將領接詔向來只是出營相迎,但吾等距離九原大營尚有十里之際,公子扶蘇、將軍恬便已率軍抵至。”
“公子胡亥以為公子扶蘇有心作亂,實乃人之常情!”
胡亥顧不得痛,直起身子高聲道:“楊郎中休要再為大兄轉圜。”
“大兄他分明就是率軍來襲,將軍恬亦是其同謀!”
胡亥轉過脖子看向嬴政,可憐兮兮的說:“大兄、將軍恬皆欲害孩兒!”
“這楊郎中更是對孩兒百般欺辱,非只是給孩兒吃騷臭無比的臭肉,更還屢屢阻滯孩兒奔回咸陽,途中更是為大兄百般美言。”
“父皇,您定要為孩兒做主啊!”
胡亥的身材樣貌都非常符合老秦人的審美,而今又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可憐的悲呼哀求,可謂是聞者心酸聽者落淚!
嬴政卻沒有看胡亥,而是看向楊武發問:“汝等可有死傷?”
楊武肅然拱手:“無一人死傷!”
嬴政輕吸了口氣,緩緩蹲下身子,認真看著自己的幼子。
胡亥聲音顫顫的呼喚:“父皇?”
沉默數息后,嬴政一巴掌扇向胡亥那俊朗可愛的臉!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