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象牙塔的溫度

小汪在林立的象牙塔間找到棲身之所時，正逢銀杏葉在柏油路上鋪開金色織錦。哲學系陳教授用褪色的法蘭絨睡袍裹住他顫抖的身軀，指節上殘留的煙漬讓小汪想起林小姐的摩卡杯底。“尼采說動物比人類更接近真理?！敖淌谠诔抗饫稂c燃煙斗，煙草香與黑板粉筆灰在空中纏斗，小汪把頭枕在他腳邊，聆聽那些關于永恒輪回的囈語。

校園里的石雕蘇格拉底總在黃昏時分投下陰影。小汪學會在銅像基座下挖掘藏食處，學會分辨不同腳步聲：急促的是趕論文的研究生，拖沓的是失戀的情侶，唯有教授的腳步輕得像圖書館的自動門。當暮色漫過哲學樓時，他會銜著半截柏拉圖全集在長椅下等待，書頁間夾著教授手寫的批注，墨跡蜿蜒如流浪狗的足跡。

某個霜降清晨，小汪用爪子扒開教授書房的百葉窗。藥瓶在晨光中泛著冷光，呼吸機的節奏像走調的節拍器。教授用顫抖的手指摩挲他耳后的傷疤，那些被緞帶勒出的月牙形凹痕此刻成了某種暗語?！按嬖诩刺弁??！八剜瑢⑸形窗l表的論文塞進小汪項圈——油墨未干的《犬類共情實驗報告》在毛發間洇開，像新的傷疤。

當急救車的藍光驚飛梧桐樹上的寒鴉時，小汪正用牙齒撕咬教授的羊毛圍巾。他把圍巾絞成繩索，試圖爬上陽臺欄桿，卻在鏡中看見自己從未見過的模樣：沾滿墨漬的爪子，銜著泛黃論文的嘴角，還有鏡像里那雙逐漸變得深邃的眼睛——它們不再反射霓虹與酒瓶，而是開始倒映哲學樓尖頂上盤旋的鴿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