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租界內的霓虹

王明遠的鋼筆尖在數學公式末尾拖出一道長長的線。

李華夏伸手合上學生兵的眼瞼，指尖沾到的血還是溫的。

此時租界方向飄來悠揚的爵士樂，薩克斯風的顫音混著蘇州河畔的尸臭，在八月悶熱的夜色顯得如此荒謬。

“李頭兒，鬼子的探照燈！”陳阿四突然踹翻彈藥箱。

三道雪亮的光柱刺破夜幕，將殘破的匯山碼頭照得如同白晝。

李華夏翻過身，光斑中有雜亂的皮靴聲，踩在鋼板棧橋上嘩嘩作響，比腳步聲更刺耳的是金屬鏈條的嘩啦聲。

“裝甲車？”趙鐵柱抓起炸藥包就要往外沖，“俺去炸了狗日的！”

“回來！”李華夏拽住山東大漢的武裝帶，指甲陷進對方腰間的腐肉里——那是三天前被刺刀挑開的傷口，“那是九四式裝甲車，你的炸藥包根本炸不穿。”

仿佛是為了印證李華夏的話，機炮突然噴出火舌。

混凝土碎塊暴雨般砸落，小浙江剛壘起的沙袋工事瞬間矮了半截。

新兵蜷縮在機槍擋板后，斷指處纏著的繃帶正滲出黃水。

叮——

【主線任務：死守匯山碼頭（剩余8小時15分）】

【新增支線：擊毀日軍裝甲車（獎勵：德制PAK36戰防炮卡牌）】

李華夏的后腦勺劇痛無比，視網膜上的文字被日軍的機炮打的無法看清。

他注意到探照燈間隙的黑暗處，幾個黑影正沿著河堤匍匐前進——月光照出他們背上的火焰噴射器。

“燃燒兵”他想起《SM召喚》里諾曼底戰役的設定，喉嚨發緊，“陳阿四，把啤酒瓶都灌上煤油！”

兵痞愣了兩秒，突然咧嘴笑了：“格老子的，李頭兒要請小鬼子喝煤油酒。”

說著踹開昨夜喝空的酒瓶堆，扯下陣亡日軍尸體上的棉衣當引信。

探照燈突然轉向，李華夏看清裝甲車后跟著三十多名頭戴防毒面具的日軍。

最前排的士兵手持噴火器，步步緊逼。

“趙鐵柱，去二樓斷梁！”他抓起兩個燃燒瓶塞進山東大漢懷里，“等噴火兵進入二十米范圍就扔！”

“那...那俺自己呢？“新兵哆嗦著抱起機槍，浙南口音里帶著哭腔。

“你數到三就開火，管他娘的打不打中！”李華夏扯開領口，M35鋼盔的皮質襯帶已經被汗浸透。

當第一個噴火兵踏上雷區時，他猛地拽動埋在瓦礫下的電話線——那是用日軍通訊電纜改裝的詭雷引信。

轟！

三個鬼子隨著爆炸騰空而起，燃燒的尸體在空中炸成火球。

陳阿四的罵聲混著燃燒瓶的呼嘯聲劃破夜空：“龜兒子看鏢！“

玻璃瓶在裝甲車觀察窗上炸開，流淌火瞬間吞沒駕駛艙。

失控的戰車碾過兩名日軍，最終卡在坍塌的混凝土梁之間。

李華夏的視網膜上瘋狂跳動擊殺提示，直到一個燃燒的噴火兵踉蹌著撲向機槍位。

“小浙江！”李華夏嘶吼著甩出刺刀。

三八式刺刀貫穿日軍咽喉的瞬間，新兵扣死了扳機。

MG08機槍的子彈將跟前的鬼子打成篩子，可燃燒的火焰噴口卻已潑向彈藥箱。

“臥倒！”李華夏撲倒小浙江的瞬間，整個世界變成橙紅色。

爆炸的氣浪將他的鋼盔掀飛，灼熱的金屬破片擦著臉頰飛過。

耳鳴持續了整整一分鐘。

當他搖晃著爬起來時，首先看到的是陳阿四血肉模糊的右腿——兵痞正用刺刀挑出嵌在腿骨里的彈片，嘴里哼的川劇調子略微有些顫抖。

“任務該完成了吧...”李華夏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視網膜上支線任務完成的提示正在閃爍。

當他選擇領取戰防炮卡牌的瞬間，大地突然震顫。

三米外的空地上，一門迷彩涂裝的PAK36戰防炮憑空出現。

月光照在炮管尾端的鷹徽上，趙鐵柱的山東腔都變了調：“娘嘞！這鐵疙瘩哪來的？”

“上帝顯靈了。”李華夏扯起嘴角，耳垂滴落的血在肩章上暈開，“陳阿四，會算彈道嗎？”

“老子會打算盤！”兵痞單腿蹦向火炮，染血的綁腿拉扯出一條血線，“王明遠那小子教過我怎么算密位...”

提到學生兵名字時，所有人動作都頓了一下。

裝甲車殘骸后傳來日語呵斥聲，李華夏看到有個佩戴少佐軍銜的軍官正在重組隊形。

當李華夏的手指觸到冰涼的炮閂時，某種肌肉記憶突然蘇醒——那是系統獎勵的【基礎槍械精通】在發揮作用。

“高爆彈，裝填！”他轉動方向機的手輪，十字準星套住日軍聚集的棧橋。

陳阿四瘸著腿將炮彈塞進炮膛，彈殼底火上的卍字徽記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轟！

37mm炮彈在日軍隊列中央綻放，破碎的肢體像煙花般四濺。

李華夏連續拉動擊發繩，直到耳膜痛得失去知覺。

當第六發炮彈炸塌碼頭起重機時，幸存的日軍終于開始潰退。

而AK36戰防炮剩余彈藥也只有3發了。

趙鐵柱突然指著租界方向驚呼：“李頭兒！那些洋人在干啥？”

法租界崗哨塔上，三名法國士兵正用探照燈朝這邊打信號。

燈光忽明忽暗的節奏讓李華夏想起摩爾斯電碼——他在直播時為了《戰地1》的彩蛋專門學過。

“是坐標...”他瞇起眼睛辨認光斑，“西南方向二百三十五米！”

李華夏心領神會，不斷調整。

砰！

砰！

兩顆炮彈精準落到指定經緯度。

巨大的爆炸聲從日軍后方傳來。

租界鐵網墻后，某個戴貝雷帽的軍官朝這邊豎起大拇指。

“狗日的法雞...”陳阿四吐掉嘴里的血沫，“上午還拿水槍滋咱們。”

小浙江突然拽了拽李華夏的衣角。

新兵顫抖的手指指向蘇州河面——六艘滿載日軍的汽艇正順流而下，船頭機槍手正在調試九二式重機槍的俯仰角。

更致命的是，李華夏看到了汽艇后方拖拽的浮橋組件。

“要包餃子啊。”他摸了摸發燙的炮管，發現系統界面不知何時更新了：

【新增支線任務：摧毀浮橋組件（獎勵：隨機團隊卡）】

河對岸突然升起三發紅色信號彈，虹口方向的夜空被炮火染成紫紅色。

李華夏彎腰撿起一頂M35鋼盔，是那頂刻著字的鋼盔：

“M35之下，皆是兄弟。”

“趙鐵柱，把剩下的炸藥綁成水雷。”他扯下早已看不出顏色的領巾纏住手掌，“陳阿四，去找找有沒有沒被炸毀的橡皮艇。”

“李班長...”小浙江突然開口，浙南口音里帶著奇異的平靜，“我叫周永安，浙江諸暨楓橋鎮人。”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硝煙時，李華夏看見租界教堂的十字架正在燃燒。

鋼盔上的彈痕倒映著六艘逼近的死亡之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