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銳利如鷹隼：“只要你能把這些記號全找齊了，洗干凈了送回來，我周田認栽！捐出去的東西，你們按察司衙門怎么抹了賬吞了去，我絕無二話！”

他猛地踏前一步，那股尸山血海里滾過的煞氣驟然升騰：“要是你辦不到？孔吏目！那這印著‘風城皂記’標記的東西，日后若是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出現在哪個富戶糧店的柜上？又或者進了哪個大老爺的小廚房？”

周田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冰河乍裂：“那可就別怪周某認準人，不講‘朝廷法度’，只講‘江湖規矩’！拆了它的門，掀了它的灶！順便拿著帶記號的證物，去京城敲一敲登聞鼓！讓大家看看，‘封存’了的賑濟新糧，是怎么‘徹底厘清’到了別人的肚子里！”

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冰碴子的磚頭，狠狠拍在孔德泉的臉上！

拿著公文？封存？笑話！

周田直接用證據刻在東西上！刻在人心上！

你怎么封？你怎么抹？你讓那些餓瘋了、窮瘋了、剛剛嘗到一絲甜頭的窮苦人，乖乖地把懷里的命根子交出來？

那無異于逼他們造反！

這根本不是一道公文能壓下的局面！

這姓周的，早就挖好了坑等著他孔德泉拿著公文往下跳！

張奎也愣了一瞬，隨即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狂笑：“哈哈哈！聽見沒？孔德泉？老子看你咋封！來啊！去啊！把王老太婆手里的米袋子搶回來看看有沒有十字啊！去把李豆苗那小崽子的皂角掰開看看有沒有缺角啊！”

他身后的士兵們更是爆笑起來，充滿惡意的吼聲響成一片：

“去啊！孔大人！還等啥呢？等著人喂你吃耗子屎吶？”

“拆灶掀門算我們城防營一份！”

“記著帶登聞鼓！我敲鼓槌勁兒大！”

“哈哈哈！”

那些原本驚恐不安、抱緊了東西的老弱們，看著周田那平靜卻帶著磅礴力量的身形，聽著張奎和士兵們震天的嘲笑，一股莫名的勇氣突然從心底涌了上來！

對啊！東西在我們手里！有記號！怕啥？！

老婆婆王劉氏猛地抱緊了米袋子，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孔德泉，嘴唇囁嚅著，雖然不敢大聲罵，但那眼神充滿了戒備和恨意。

陳大眼拄著棍子，故意把蓋著油布印子的新布卷在胳膊上擦了擦，聲音沙啞卻洪亮：“孔大官人？我這布可是風城的好布！蓋了戳的！你想要？行啊！你派人來拿！我陳大眼雖然瘸了，手里這根打狗棍也不是吃素的！”

周圍幾個領到布的老人也下意識地把布裹緊了些。

孔德泉拿著那道朱紅大印的公文，手抖得像得了羊癲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最后變得慘無人色！

他感覺周圍的空氣都充滿了刺骨的嘲弄！那些衙役更是連頭都不敢抬！

他完了！這道公文，非但沒能挽回一絲顏面，反而把他徹底釘死在了恥辱柱上！

他該怎么辦？真去搶？找死！

就這么認慫？更是在錢秉文和陳副使面前徹底成了廢物！

孔德泉站在那里，手里那張曾視若救命稻草的朱漆公文，此刻卻像一塊剛從爐膛里扒出來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抽搐。

周圍的哄笑、士兵們惡意的奚落、百姓們針一樣的目光，還有那些抱著風城皂記“記號貨”的老弱們豁出去的反抗眼神，匯成一股無形的洪流，把他徹底沖垮了。

冷汗，比先前潑在米袋上的水還要冰涼，瞬間浸透了他單薄的官服內襯。

那點強撐出來的“名正言順”，在周田赤裸裸的陽謀和洶涌的民怨面前，連個屁都算不上！他能怎么辦？

真讓衙役去掰開老婆婆懷里的米袋找十字？去搶孩子手里的皂角摳缺角？

別說那些如狼似虎的城防營官兵不會干，就算張奎他們不插手，這些剛抓到救命稻草的窮骨頭真能拼命！

萬一鬧出人命、激起民變，他孔德泉就是頂在前頭的替死鬼！錢秉文能保他？陳副使能保他？呸！怕是到時候第一個扔他出來頂罪！

面子徹底掃地，里子也捂不住了。

孔德泉的臉皮劇烈抽搐了幾下，終于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扭曲表情。

他猛地攥緊手中那份公文，動作僵硬地塞回懷里，仿佛那不是公文，而是他自己那顆碎裂的自尊。

他喉嚨里咕嚕了兩聲，努力想讓自己站直些，聲音卻干澀得像砂紙摩擦，帶著掩飾不住的顫抖和虛弱：

“哼……哼！周堡主，好手段！張某……張某領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