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擊

月考成績張貼在公告欄那天，奶茶的手指在“高三（5）班渝茶茶第 37名”的字樣上停住。紅筆圈住的名次像道燙傷的痕跡——她從未跌出過前二十。梧桐葉落在公告欄上，遮住了“茶茶媽媽，請下午三點到學(xué)校”的班主任留言，卻遮不住身后傳來的倒吸冷氣聲。

“奶茶！”沫沫的運動鞋在走廊急剎，校服拉鏈沒拉，露出里面印著卡通籃球的 T恤——顯然是從操場直接跑過來的，“阿強說東子昨天對著數(shù)學(xué)卷子發(fā)了二十分鐘呆，結(jié)果把輔助線畫成了紙飛機！”她突然湊近，盯著奶茶眼下的青黑，聲音輕下來，“別擔心，星子在圖書館幫你占了座，我們陪你刷題。”

聽到沫沫的話，奶茶的頭垂的更低了，她原本想靠自己的努力考個好學(xué)校，離開現(xiàn)在的生活的，可是為什么不管她怎么努力，成績一直就是這樣呢？

難道真的是因為最近那些不該出現(xiàn)的小心思影響了她的學(xué)習(xí)嗎？

辦公室里，渝主任的高跟鞋聲敲在瓷磚上，像催命的鼓點。班主任推了推眼鏡：“茶茶最近上課總盯著窗外，作文里還寫‘紙鳶的翅膀需要雨水浸泡才能飛得更高’，這不是早戀的征兆嗎？”奶茶盯著桌面上周總理的畫像，她不敢看老師，更不敢看渝主任，她覺得此時渝主任的眼神一定能刀了她。

原來那些自認為聰明的小心思真的都逃不過老師的眼睛。

“對不起，老師，我會讓她斷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渝主任的手按在她肩膀上，力道大得像要把人按進地縫。

“茶茶媽媽，其實茶茶整理還是很不錯，雖然在班上不屬于很拔尖的那一類，但是她很沉穩(wěn)，不浮躁，只要她把心思都放在學(xué)習(xí)上，我相信高考還是能考一個很不錯的學(xué)校的。”

班主任真是讓奶茶開了眼界，原來人真的可以這樣，打一棍子再給顆棗。

奶茶跟在渝主任身后，出了辦公室。渝主任不說話，她也不敢說話，兩個人就這樣一直走著，走到車前渝主任才停下來，轉(zhuǎn)頭看著奶茶，“渝茶茶，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個很聽話的孩子，成績差點沒關(guān)系，但是不要再因為這些事情讓我被叫到學(xué)校了，我很忙，沒那么多時間，而且我覺得很丟臉。我不管是誰，自己斷掉，要是再被我聽到什么，你就可以不用上學(xué)了，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18了，我沒有義務(wù)在養(yǎng)你了。”

說完便上車，啟動車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奶茶就那么靜靜的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渝主任的話一直在她的腦孩子回響，經(jīng)久不散。

原來自己讓她丟臉了。

奶茶忽然想起小學(xué)時，自己因為幫撿流浪貓遲到，被當眾訓(xùn)斥“分不清輕重”的場景，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原來有些傷害，會像年輪一樣，在心里刻下永遠的印記。

放學(xué)時，星子默默遞來裝著熱奶茶的保溫杯，杯壁上貼著便利貼：“生物必修二第三章錯題本，我?guī)湍阏砗昧恕！边@個總愛穿白襯衫的姑娘，連字跡都像她本人一樣工整，“沫沫去買關(guān)東煮了，她說辣能讓人忘記煩惱。”

奶茶朝星子一笑，“別擔心，我沒事的。”

籃球場的歡呼聲穿透暮色，阿強正纏著東子教他三步上籃，卻故意把球砸向觀眾席：“東子你看，那個經(jīng)常來看你打球的小個子今天居然沒來！”

東子轉(zhuǎn)身，看向奶茶經(jīng)常坐的臺階，對哦，那個可愛的女孩子最近每天都會來看他打球的，今天卻破天荒的沒有出現(xiàn)，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東子走到阿強身邊，對著阿強小聲說道：“你和她那個好朋友，不是很熟嗎？去幫我打聽一下發(fā)生什么事了。”

阿強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東子，那眼神仿佛在說“兄弟，你不正常。”

.........

早讀園，沫沫、星子、東子和阿強四個人躲在一棵大樹后鬼鬼祟祟的。

“阿強，你突然把我們叫出來干嘛？我們也是高三，很忙的好嘛。”沫沫不滿的白了阿強一眼。

東子遞上早就準備好的奶茶，笑道“最近好像很少看到奶茶跟以前一樣了，她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茶他最近在忙著學(xué)習(xí)，我們馬上就要高考了...，同學(xué)，學(xué)弟，我知道你對我們茶有那么點意思，但是現(xiàn)在真的不是最佳的時機，所以你最近還是不要去打擾她了。”

星子想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她很久之前就想說的話，雖然這個學(xué)弟真的是很帥，很陽光，她也承認之前奶茶跟他相處的時光是很開心，是難得有的那種開心，可是她太了解奶茶家里的情況了，她太清楚奶茶多么急切的希望通過高考離開現(xiàn)在的生活了。所以有些話她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東子。

聽到星子的話，東子眼里的光一下暗淡下來。他頓了一下，從書包里掏出一個筆記本，交給星子，“那麻煩你把這個交給奶茶，這是我托我表哥要來的他以前的筆記，他成績很好的，希望能夠?qū)δ滩璧膶W(xué)習(xí)有所幫助。以后我會注意一點，在她高考前盡量不去打擾她。”

說完便離開了早讀園。

“星子，你跟他說這個干嘛？你明知道茶對他.......”

“沫沫，我們從小跟茶一起長大的，她現(xiàn)在最想要的時候我們都很清楚，這種時候確實不是談戀愛的最佳時機，如果他真的對奶茶有意思，為什么不能等到高考之后？”

“那這個本子，你還要給奶茶嗎？”

星子看了一眼手里的本子，一言不發(fā)的回了教室。

晚自習(xí)的鈴聲響起時，奶茶發(fā)現(xiàn)課桌抽屜里多了本牛皮筆記本。翻開第一頁，是東子的字跡：“聽阿強說你喜歡用草莓味橡皮擦，所以每道題旁邊都畫了草莓。”配圖里，穿橙色球衣的小人正給戴眼鏡的小企鵝遞橡皮，背景是用圓規(guī)畫得歪歪扭扭的籃球場。她忽然想起上周在辦公室，東子冒雨扔紙飛機時，校服后背全被淋濕，卻還在紙翼上畫了小太陽。

“姐，我錯了！”渝子沫突然從教室后門探出頭，膝蓋上的紗布還滲著血，這個總被寵壞的妹妹，此刻眼里閃著淚光，手里攥著她最愛的草莓大福。

奶茶將手里的筆記本塞回課桌抽屜，牽著渝子沫來到她最喜歡的那棵玉蘭樹下，扶渝子沫坐在花壇邊上，才輕輕的開口“都過去了，反正一直都是這樣的，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而且這一次渝主任生氣最主要的原因也不是我?guī)湍闳鲋e的事情。”

“那是因為什么？”

渝子沫好奇的開口。

奶茶閉嘴不言，她能說什么，告訴渝子沫媽媽生氣的主要原因是因為自己可能早戀這件事情嗎？

她說不出口，她甚至都不敢回家，不敢回去面對渝主任，她可以想象回去之后她即將要面對的是一場什么樣的暴風(fēng)雨。

“子沫，可以把你的手機借我一下嗎？”

仍覺得自己做錯的渝子沫雖然很不解，但還是乖乖的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奶茶。

“你先去上課吧，我晚點還給你”

看著渝子沫在同學(xué)的攙扶下上了樓，奶茶才放心的拿著手機來到早讀園，在渝子沫的手機通訊錄里找到了那個號碼，撥通......

“爸爸，是我，茶茶，我有個事情想跟你說.......”

風(fēng)輕輕的吹著，奶茶跟爸爸訴說著最近發(fā)生的事情。身后的香樟樹也被風(fēng)吹的沙沙作響，像在輕聲附和著奶茶的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