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唯利是圖馬縣長

靠著低調做事，以及在朱林家開小灶，呂布度過了兩年時間。

他不但學會了讀寫這個時代的文字，也記下了很多前世毫無印象的經文，史料，也在和朱林的討論中，對這些這個世界以及社會的發展有了些許理解。

此時，曾經的學堂已經關閉，胡方，蔡華等軍官子弟，被選入了軍隊。像他們這種識字的人，進了軍隊起步便是什長，也算是子承父業了。

而九歲的呂布，則成為了朱林的助手。這也算是呂布報答朱林的方式，每天朱林會到縣長那幫其處理政務，而呂布則負責替朱林抄寫文書。

“嗯……”朱林看著呂布拿筆的姿勢。“雖然沒什么大錯，但總感覺有些別扭。”

“呃，我會努力的！”

雖說在武藝上有天賦，但在書法上，呂布大抵是沒有天賦的，為了不給朱林丟臉，他放慢速度，努力想要把字寫得好些，但也必須聚精會神，才能寫得勉強能看。

不過，朱林倒知道呂布已經是盡力而為，也沒多說什么。

跟在朱林身邊，呂布每天都能見到縣長。縣長名叫馬虞，是個幽州人，家里算是官宦之家，不過父輩是小官，實力也有限，否則也不至于淪落到在這邊塞苦寒之地當縣長。

而在馬虞的身上，呂布也看到了人的多面性。

一方面，馬虞確實是個有才干的人，面對外族或盜賊的侵擾，他總能第一時間應對，用本地的戍邊屯田部隊聯合附近駐守的度遼營擊退敵軍，最大限度的保護治下百姓的財產。

但另一方面，馬虞也是個愛財的人。呂布親眼看到他命令朱林做假賬，克扣度遼營的軍餉。

沒錯，呂布的爹呂梁的糧餉，也在馬虞貪污克扣的范圍內。度遼營發到這里的餉錢，經過馬虞的手就要扣掉一成剩下九成。

剩下九成也不是因為他善良，而是因為他仰仗著度遼營替自己抵御外敵，所以也不敢多拿。

相比之下，其他稅款上做的假賬就多了。

朱林作為馬虞的小吏，是靠著馬虞養活的，雖然他心里討厭如此腐敗，也不敢反對。

只是在背著馬虞的時候，朱林卻對和他一起幫忙做賬的呂布說：“呂布啊，讓你幫忙做這種臟東西，我是挺慚愧的。

你將來如果要做官，可別像縣長這樣……”

“嗯，我知道，放心吧，先生。”

呂布回答得很爽快，但心中卻也在糾結。

這么多年來，呂布心中從未失去對富貴的渴望。他不知道自己如果有了權力之后會怎么做，他不想去想象自己還沒得到的東西。

而如果有一天，拋棄良知就能讓自己升上高處，改變命運，那他是否會選擇那樣做呢？

不知道，也許直到那件事發生之前，呂布都不會有答案。

呂布跟著朱林也并沒有什么工錢，但好處還是有的，就是讓他白天能在朱林家吃上頓飯。

朱林家吃得起精糧，跟自家的糙糠完全不同，偶爾也能給呂布些肉干，這都是孩子長身體所必要的營養。

哪怕沒有額外的工錢，就憑這在權貴眼里不值一提的餐食，呂布也愿意死心塌地的跟著朱林干活。

而辦公時，呂布也時不時能與馬虞相遇。

“呂布——你爹，是呂梁吧，那個老什長。打起仗來就知道躲在友軍后面，跟個慫包似的。”

呂布看了馬虞一眼，他沒有生氣，只是平靜的說道：“我不知道父親在戰場上時怎樣的。”

“哈哈，他當然不會告訴你他那慫樣，虧他一個當兵的，那么惜命。”

大概馬虞是工作做完了，想嘲弄自己吧，作為身份低微的草根，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呂布便面不改色的陪起笑臉。

然而，馬虞卻并沒有繼續嘲弄呂梁。

“我覺得，戰場上慫一些也沒什么壞處，人命是自己的，一旦丟了，一切都結束了。

當官，就是為了賺錢，而拿錢首先得有命花。

我是不會理解為什么有些人會為了這個國家而獻出生命，至少，你要是去雒陽看看那些權貴們奢靡的生活，再想想自己保護了什么，我打賭你就算有還有一絲這種想法，也一定會放棄。

正因為我也時常帶著那幫人出戰，看著周圍的人死了一波又一波，唯獨他活了四十多歲，便覺得他還算挺幸福，挺有智慧的。”

“呃……”

“不過，我家好歹給了我不拼命的資本，但你們這些人，不拼命就沒法晉升。

什長統領十個人，如果這十個人死掉之前什長卻死了，那么十個部下都會被問責，隊率則是五十人，以此類推……

換句話說，如果拼命成功，立下戰功的話，就能在戰場上待在更安全的地方，讓別人替自己拼命。那樣，即使是面對比剿匪更大些的沖突，也很可能存活下來。否則——”

“……還會有更大的沖突？”

“現在雖然沒有，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出現，畢竟這邊塞之地，最不缺的就是劫掠與沖突。

說起來，若不想在戰場拼命，若有其他的方法，你父親倒也能得到晉升。”

“那個方法是——”

馬虞沉默不語，只是搖了搖錢袋子。

“孩子，早點出息吧！”

“……”

確實，若是有錢賄賂馬虞，走些關系，就能讓呂梁升上更高一級。呂布知道馬虞貪財，哪怕自己常出入縣府中，他也不可能白給自己辦事。

怎奈呂布年紀小，家里也根本沒有能拿出來賄賂的財產，這事也只能權當閑聊。

而這就是馬縣長，你不能說他沒有才干，但他的才干，只是為自己而使用。當縣長，指揮本地軍隊抵御外敵，是因為東西被搶了，他能貪的錢就少了。而若是被搶的多了，朝廷問下來，他是要擔責的。

雖然這種被迫產生的責任感，讓他會在一定程度維護城中的正常秩序，但這絕不是因為他對國家有榮譽感，對百姓有愛惜之情，而純粹是因為這樣做符合自己的個人利益。

馬虞確實不算好官，但由于桓帝時期梁冀掌權，以及后來黨錮之禍的原因，現在天下都難見好官。風氣就是只要巴結宦官，給宦官喂飽了，你在地方怎么貪污，中央都沒人去查。

對五原百姓來說，馬虞貪但好歹還辦些事，也知道不竭澤而漁，和中原的不少郡縣相比，已經算得上是中等偏上的官了。

離開縣府，呂布便會回到自己家，雖說是歷史上天下無雙的呂布，但也要每天鍛煉，確保身體的發育，才能讓將來發揮出足夠的武力。

回到家里，母親已經給呂布做好了晚飯。

但呂家的晚飯只有難以下咽的粗面和一些腌制的咸菜，肉食則是只有呂梁立下戰功，拿了額外賞錢才有機會吃到，而那種時候，恐怕一年都不會有上幾次。

每天，呂布都鍛煉到深夜，有時父親能帶著自己騎了多年的老馬回家，亦或把小呂布帶到軍營，便有機會讓呂布學學騎馬射箭。

就這樣，白天學文，夜里學武，呂布每天都把自己累到十分疲憊才停止鍛煉。

這樣的他，每天吃下的則是其他窮人一樣的糙米糙面，難以下咽，便只得就著些沒滋味也算不上新鮮的腌菜強行咽下去。吃家里的飯，不是為了享受，只是單純的為了不餓死。

每次吃下這種難以下咽的餐食，呂布都想著，自己一定要改變命運，一定要離開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