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也不能斷言世間無光

“呂布……呂布……你醒了？”

“呃……”

呂布醒了過來，他躺在一個遠比自己家體面的房間里，身上的傷也都被處理過了。

而在他上方，是一位女孩的臉，她看上去也就比自己大個一兩歲。

“這是——哪里？”

“這里是我爹——朱先生的家，我是朱茜，是你老師的女兒。”

“是你救了我嗎？”

“也算不上是救，我只是把那幾個人打完后丟到一邊的你撿了回來。

其實，是我爹在臨走之前，囑咐我來找看你，結果我剛一到，就看到你和胡方他們扭打在一起了。”

“抱歉……讓你看到我丟人的一面了。”

“呃……丟人嗎？可是，我覺得并不算丟人。相反，要對比自己強的人揮出拳頭，我覺得也是一種勇氣呢！”

“是嗎……多謝你的安慰。”

“才不是安慰，我是真的這么想的！”朱茜在胸前緊握著雙拳，像是真心在為呂布說話。

“總之，還是謝謝你救了我。”

“嗯！那么，如果能夠走動的話……我爹已經囑咐我，可以將家中書卷給你看。”

“咦——老師他回來了嗎？”

“……說來，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你已經暈倒一天了。”

“也就是說……那個，我和胡方他們斗毆的事情，老師也知道了？”

“……嗯。”朱茜點頭肯定。“慶幸的是胡方對外只說是自己摔傷的，所以沒有牽連到我爹。看起來，被呂布你打傷這事，讓他很丟面子，說出去會讓他再鄰里間都抬不起頭。”

“那就好……

可我擅自和胡方打起來，也不知老師會不會生我的氣。”

“放心吧，我爹說，當法律不能帶來正義，那么人們放下法律，拿起武器，也不應該被斥責。

這次，是他沒能替學生主持公道，以至于學生動用私力去尋求公正，這事怪不得你。

如今因為我爹不能讓胡公子他們離開，所以作為補償，他希望呂布你能在我們家中學習。”

“所以——我可以在這里讀書嗎？”

“嗯！”

隨后，朱茜便將一個巨大的木箱搬了過來，并用一把鑰匙開了鎖，將里面的書卷拿給呂布。

“這都可以給我看嗎？”

“我爹說可以，只是書籍珍貴，絕對不允許弄丟弄壞。”

“嗯，我一定會珍惜的！”

呂布心懷著對朱林的感激，小心的翻開了書卷，貪婪的學習著里面的知識。

那天晚上，回到家中的朱林，也再次見了呂布一面。

“現在的情況，我女兒也已經跟你說了。”

“嗯，多謝先生收留！”

呂布真心實意的跪地感謝朱林的恩情，而朱林也只是淡淡笑了笑。

“這世上，有很多不公的事情，有很多黑暗。可以的話，我本不希望你這個年紀，就看到這么多世間的惡。

但既然你已經看到了，那也沒辦法。

而現在的我，能教導你的只有一件事——

這個世界雖然有諸多的不公平，不合理，但眾多仁人志士的心里，卻還是會有一桿秤，那就是良心，那也是人之所以為人的價值所在。

哪怕外界逼著我們去維護那不公平，不合理的秩序，但人的良心，卻總是會嘗試修復那些崩壞的東西。

我朱林一介小吏，沒辦法幫你主持正義，但因此就什么都不做，我會覺得我丟了良心。

呂布，我希望你也能和我一樣，哪怕不能對抗那些黑暗，但至少不要丟了寶貴的良心。”

“布，謹遵教誨。”

世界中當然不乏人性之惡，但也必然會存在著人性之善。

朱林無法公然開除胡方，蔡華，得罪縣長，他本可以不做任何多余的事，但他還是出于自己的良知，把呂布留了下來。

正因為來到這個世界，見識到這個世界的太多黑暗，所以這份善意，在呂布看來才顯得格外可貴。

就這樣，呂布開始在朱家學習，朱林每日上班之后，雖然已經十分疲憊，但卻不忘詢問呂布的學習情況，并給他單獨開個小灶。

在此期間，朱茜也像姐姐一樣不時給呂布端茶送水，甚至還會做些糕點給他。

后來，呂布也知道，朱林的妻子生下朱茜后便亡故了，父女二人相依為命。朱林很疼愛自己的女兒，到了有些溺愛的程度，所以若是一般人，朱林是不會讓自家女兒幫忙照看的。

某天

“呂布，那個……等你學成以后，能不能當我的老師呢？”

“咦？你是朱先生的女兒，他會教你的吧？”

“我爹當然會教我，不過也只是些他自認為女人應該學的知識，我還想學些別的。

……那個，可不可以呢？”

朱林有些撒嬌搬看著呂布，而呂布則思考了一下，說道：“我才疏學淺，感覺也教不會你什么，還遠無法與朱先生相比。

不過既然你有需要，我可以向朱先生推薦讓你一起聽課。”

“為——為什么要這樣啊？我只想聽呂布給我講！”

不知為何，朱茜看起來十分不滿，而呂布則一臉茫然。

大概過了很多年后，呂布回想起當時，不時會覺得當時的朱茜對自己或許是有好感的，不過他真的完全沒有察覺到。

當然不是因為年齡小，即便穿越后記憶混亂，他也不至于連男女之事都完全忘記。只是當時的他，光是想好好活下去就已經竭盡全力了，其他的事情則根本無暇去想。

幾天后

“呂布，你不是退學了嗎，怎么還在這晃悠？”

前往朱林家的時候，突然被胡方叫住，呂布一時愣在了原地。

然后，沉默了片刻——

“這個——我是給您賠禮道歉了，之前我不懂事，多有得罪，還希望您——原諒。”

“哼，看在你懂事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計較了。

記著，我那天，就是摔了個跤而已，什么都沒發生！”

“是的，那是當然！”

“哼！”

呂布帶著一副燦爛的笑臉，目送著胡方離開，直到他走遠，呂布才收斂了笑容。

呂布當然不會忘記自己之前是如何被胡方和蔡華吊打的，不過那次失敗，也讓呂布更加明白了一件事——這個世界有他自己運行的規律，靠意氣用事，并不能撼動這些規律。

他必須慶幸胡方被打得恰到好處，既不算十分嚴重，可以用摔傷遮掩過去，又不算太輕，可以讓胡方告狀而不會覺得羞恥。

否則，一旦縣長知道了這件事，以呂布他爹一個什長的身份，又怎能護得住自己？搞不好，給一家人帶來禍患都是可能的。光是想到這些可能性，呂布都會心有余悸。

他已經在心中暗暗發誓，那次基于沖動，喪失理性向胡方揮出的拳頭，是他最后一次感情用事。

對現在的呂布來說，他單是看到胡方就不得不提心吊膽，免得再惹出什么事端。要是讓他知道朱林給自己開小灶，以胡方的性格，不橫插一腳反而奇怪。

呂布知道，他的志向是要富貴，他將來要離開這里，尋找一條和原本的呂布不同的，真正能夠成功的道路。為了那個遠大的理想，個人的榮辱，物質的享受……沒有什么是不可以被暫時放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