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雙旗令,龍王東島立威
- 海道:那年江湖那年事
- 半山云海
- 3480字
- 2025-04-20 14:13:56
無雙剛從房中出來,打眼就瞥見了一樓大廳前花驚鴻領(lǐng)著一個乞丐走了進來。她輕蹙柳眉,這里是怡春園,一個小乞丐怎么會被花爺領(lǐng)到這里來。雖然心里猜疑但臉上不動聲色,緩步走下樓梯,走向花驚鴻的時候已經(jīng)面帶笑意。
“呦,花爺,今兒這是怎么了,還帶著個...”無雙的話沒有說完,已經(jīng)看見面白如紙的花驚鴻被小乞丐攙扶著,雖然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但眉頭緊皺,顯然是在忍受疼痛。
“去找秦媽。”花驚鴻強打精神咬牙說道。
“是,是,是,花爺,您別動。”無雙四下一掃隨手招呼道,“春花,秋月,過來。”
兩名姑娘皆是花爺‘老相好’,但容貌比不得無雙,此時被花魁招呼只得依言走過來。
“你倆攙扶花爺去我屋里。”無雙低聲說道。
兩名姑娘對這情景都十分熟絡(luò),左右各一個將花驚鴻攙扶上樓。小乞丐也跟著上了樓,進了屋。
江小魚看見花爺被放倒在一張很大的軟床上,兩位如花似玉的姐姐卻都是一臉嚴肅,一個取了盆去打水,另一個從柜子里拿出金瘡藥,開始解花驚鴻的衣服。
看著花驚鴻的衣服被一個女人熟練的解開,而花驚鴻卻一動不動,江小魚有些發(fā)懵。這么赤裸裸的被女人看遍全身,讓江小魚后背濕透,兩頰發(fā)燙,僵在原地。
“怎么讓一個小乞丐進來了。”春花沾著熱水幫花驚鴻擦拭傷口,小聲嘀咕。雖然她對十分討厭,但花爺更讓她忌憚。
“小乞丐,你來這里干什么?”秋月摘了床邊的簾子,走到江小魚身前,有些嫌棄的用手捂著嘴巴問道。
“花爺說請我吃飯。”江小魚面對花容月貌的美女說話都有些結(jié)巴。
“吃飯?只是吃飯?”
“對,就是吃飯。”
“桂花,給這小叫花拿些吃的,再給他點錢,讓他走。”秋月對門外喊了一聲。門外的侍女答了聲是,便進來要帶走江小魚。
“咳咳...”這時床上的花驚鴻睜開雙眼,一陣咳嗽,“讓他留下。”眼睛瞥向站在門口的江小魚。一旁的春花馬上會意,“留下他。”
“是。”桂花低聲應(yīng)了徑自出去了,全程頭都沒抬起來。
“秋月,你去叫小廚煮些稀粥來,再去把孫華佗請來。”
“好,我這就去。”秋月應(yīng)聲出門,同時無雙和秦媽媽快步邁進屋門,無雙轉(zhuǎn)身將門關(guān)上。
“哎呦,老天爺,花爺,您這是又惹著誰了。”秦媽媽嘴上責備,手卻搭在了花驚鴻的脈上。
“秦媽,花爺怎么樣?”無雙難掩心中焦急。
“脈搏輕浮,體力透支。這小冤家干什么去了。無雙,把三歸丸喂給他。”
“媽媽,秋月已經(jīng)去請孫華佗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來的路上了。”春花說道。
“好吧,那就等孫華佗來。”秦媽媽嘆了口氣,看著無雙取出一顆金色小丸和著水給花驚鴻喂下。
無意間看見了還站在門口的江小魚,不禁眉頭輕蹙,“誰讓這小叫花子進來的?趕緊趕出去。”
“是花爺,花爺說要他留下。”春花答道。
“留下個小叫花子干什么,這是唱的哪出。小冤家成天盡干些亂七八糟的勾當。”秦媽說著起身,“春花,你去趟分舵,跟曹掌柜說一聲,把花爺?shù)那闆r告訴他,就說花爺在我這歇幾天,叫他別擔心。另外你去找聶啞巴,把這個給他。”
春花接過秦媽媽手里的半封印有漕幫印的信封放進袖中,點頭出去了。
“媽媽,您去忙吧,這里有我。”無雙坐在床頭,手指輕撫花驚鴻的眉間,滿目擔憂。
“你跟我來。”秦媽媽對江小魚招手,兩人一前一后也出了門。
秦媽媽帶著江小魚七拐八拐進到一間角落里的僻靜小屋里。桌子上已經(jīng)擺了一桌飯菜。
江小魚看著一桌子的飯菜兩眼發(fā)光。秦媽媽輕嘆一聲,心道這也是個可憐的娃,但這世道本就艱難,她也不是什么活菩薩,要不是花爺要留下他,早就把他趕走了。
“你先吃飯吧,別亂跑。”秦媽媽指了一下桌上的飯菜,轉(zhuǎn)身出門走了。江小魚確定屋里再無他人,對著滿桌飯菜風(fēng)卷殘云的吃起來。
午夜時分,門被吱呀一聲推開,江小魚從側(cè)榻驚醒,迷離看見花驚鴻緩步進屋。
怡春園頂層的廂房內(nèi),燭火搖曳。花驚鴻倚在軟榻上,面色仍顯蒼白,目光卻如寒泉劍般清亮。
“花爺。”江小魚揉揉惺忪睡眼。
“睡醒了嗎?”花驚鴻輕笑一聲,指尖摩挲著茶盞上的青花紋路,“十年前,東洲七十二島那位龍王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
“花爺您說什么?”江小魚眨了眨無暇的雙眸,一臉天真,手卻不自覺的向腰間的臟布兜摸了一下。
“你腰間的半塊玉質(zhì)令牌是雙旗令吧。”花驚鴻放下茶盞,目光落在江小魚腰間。
“花爺,我...”江小魚的話被花驚鴻抬起的手打斷。
“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對你沒興趣,但你的令牌卻是個大禍害。海上那些人要是知道雙旗令再現(xiàn)世間,這好不容易平靜的海面又要泛起浪花了。”
江小魚緊咬牙關(guān),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腰間的臟布兜取了下來,一塊晶瑩剔透的白玉令牌被他的臟手拿出來,在燭光下熠熠生光。
“花爺,既然您知道這令牌的來歷,能不能告訴我一些當年的事情。”
花驚鴻把玩著玉令牌,窗外的月光被一團烏云遮住,天色頓時更加沉寂。海浪聲從遠處響起,細聽去,像是在奏鳴一曲悲歌。
“十年前的那夜和今天差不多,海風(fēng)卷起的浪濤能打翻漁民的漁船。”花驚鴻的眼神看向窗外,似在凝視歲月深處的驚濤。
東洲七十二島群雄割據(jù),倭寇、海盜、流亡武者盤踞其間,各自為政,弱肉強食,無人能一統(tǒng)江湖。
那夜海風(fēng)卷起海浪拍打著死亡黑礁,一艘破舊的蜈蚣船撞上了暗礁,船頭立著一個獨臂漢子,腰間插著一對玉質(zhì)令牌,背著一把圓月彎刀。
“你是誰?怎么來的這里?”李三刀在黑礁寨子城樓上厲聲質(zhì)問。
“楚狂舟特來謀和。”
“好個楚狂舟,你可知謀和需過三道生死關(guān)?”
“楚謀不才,甘愿一試。”
“好!都說楚兄弟藝高人膽大,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李三刀示意開啟寨門。一艘巨大戰(zhàn)艦出現(xiàn)在楚狂舟面前。
“漩渦峽內(nèi)多是激流,只有如此大船才能平穩(wěn)度過。第一關(guān)你要駕駛小舟射掉這旗艦主桅桿上的彩旗。”
巨船揚起風(fēng)帆,趁著東風(fēng)駛?cè)胄郎u峽。楚狂舟駕著一葉扁舟,手握弓箭,緊隨其后。
黑云壓頂,浪涌如山。七十二島的探子們站在峭壁之上,冷眼俯瞰那道孤舟——一葉殘破的蜈蚣船。
“找死!”有人嗤笑,“這峽里沉過三百條船,龍王來了也得跪!”
楚狂舟不答,只將彎弓咬在口中,單手扯帆。
第一道浪墻砸來,船身幾乎直立。楚狂舟蹬桅躍起,足尖勾住纜繩,在船將傾覆的剎那借力回旋。
“咔嚓!”船尾被暗礁撕碎,他卻借勢沖入渦流核心。?
海水如千萬只鬼手撕扯船板,漩渦中浮沉著白骨與殘刃。楚狂舟瞇眼,在浪沫間鎖定目標:陳三刀的旗艦“血螺號”,正卡在峽口,主桅上懸著嘲濃的七彩旗。
巨浪又至,楚狂舟突然放棄船舵,獨臂張弓,弓弦割裂虎口,血染箭翎。?
“咻...”?
箭出時,一道巨浪吞沒小舟。七十二島眾人都以為他死了。?
直到——?
“轟!”?
血螺號的主桅攔腰炸裂,七色彩旗沒入漩渦之中。
浪退時,楚狂舟正攀著殘桅浮出水面,手里抓著七色彩旗。
峭壁上鴉雀無聲。李三刀捏碎酒杯,死死盯著吐盡海水,正向他搖旗示威的獨臂男子。
“哈哈哈哈...不愧是楚狂人,請!”待得楚狂舟上岸,李三刀皮笑肉不笑的將他迎入寨中。
宴席間,素白衣面帶微笑款款走到楚狂舟面前,舉起手中酒說道,“久聞楚大俠有東洲狂人之名,今日一見果然人如其名。小妹敬佩楚大俠,特來敬酒一杯,還望楚大俠莫要推辭。”
“白衣島主言重了,楚謀四處漂泊,以海為生,今日前來叨擾實屬無奈。”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素白衣的嘴角劃過一抹微笑,看了看空空的酒杯,“楚大俠好酒量,但不知道這酒合不合你的胃口。”
“哈哈哈哈...”楚狂舟放聲大笑,隨后運轉(zhuǎn)內(nèi)力,一股黑水從斷臂處激射而出。
“你竟然把酒中的迷魂醉逼了出來。”素白衣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地上的一灘黑水。
“謝謝白衣島主的酒,算起來我已經(jīng)過了兩關(guān)。”楚狂舟說話時看向李三刀,后者眼神躲閃,不敢與之對視。
“砰!”的一聲,一只鑄鐵大船錨被趙破浪使勁一甩撞在門外地面上,頓時整個寨子都感到一陣搖晃。
“來,請楚狂人來試試我的鐵錨!”
江小魚聽得入神,“后來怎么樣了?”
“貪狼星終究照不亮永夜。”花驚鴻喉間滾過一聲嘆息,燭火將他的側(cè)影投在紗帳上,恍若游龍剪影,“他過了三關(guān),成為了龍王,至此持雙旗令可統(tǒng)帥七十二島的說法就在江湖上流傳開來。他錯信了結(jié)義兄弟‘白蛟’白無涯,將半數(shù)戰(zhàn)船交予其操練。誰料白無涯早被嚴世潘收買,在佛郎機火炮運抵東洲島那夜......”話音忽頓,窗外忽有驚雷炸響,恰似當年震碎龍宮的炮火。
江小魚攥緊彈弓,仿佛看見滔天巨浪里燃起的火光,“那些火炮,可是與倭寇船上......”
“正是同出一脈。”花驚鴻猛地撐起身子,傷口崩裂處滲出血色,“楚狂舟至死攥著半塊雙旗令,白無涯翻遍東洲島也尋不著另半塊。如今嚴賊私運的火銃佛郎機,怕是要補全當年未竟之事——”他忽地噤聲,目光掃向門外窸窣響動,轉(zhuǎn)而笑道:“小子,可知為何楚狂舟的彎刀柄上刻著‘滄瀾’二字?”
江小魚搖頭如撥浪鼓,卻見花驚鴻蘸著血水在案幾上勾畫浪紋,“他說東海滄瀾之間,容得下千帆競渡,卻容不下半分腌臜。”語罷一掌拂去血痕,窗外驟雨傾盆,恍惚間似有龍吟混著濤聲,穿透十年煙塵,在雨夜里錚鳴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