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霖城最繁華的街道上，一家名為“錦繡坊“的綢緞莊格外顯眼。朱漆大門兩側掛著繡金線的對聯，門楣上懸著塊黑底燙金的牌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店門口擺著幾匹展示用的綢緞，在微風中輕輕擺動，像流動的彩霞。
嚴稤眼睛一亮，拽著紀沐清的袖子就往里走：“小清清，快看！這家的料子不錯！“
紀沐清皺眉甩開他的手：“不去。“
“哎呀，來都來了。“嚴稤不死心地又去拉她，“你看這云紋織得多精致，給你做件新衣裳多好。“
“不需要。“紀沐清抱著焦尾琴，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嚴稤眼珠一轉，突然捂著胸口作痛苦狀：“哎呦...我這傷...“
紀沐清冷眼看著他表演。
“真的疼...“嚴稤額頭上硬是憋出幾滴冷汗，“那天為了救你，我...“
紀沐清深吸一口氣，抬腳就往綢緞莊走。嚴稤立刻“痊愈“，笑嘻嘻地跟上：“就知道小清清最心疼我了！“
剛跨過門檻，一股淡雅的熏香撲面而來。店內陳設典雅，四壁掛著各色綢緞，在燭光映照下流光溢彩。一位約莫四十出頭的婦人迎上前來，發髻上簪著支金步搖，隨著走動輕輕搖晃。
“兩位客官看著面生，是第一次來我們錦繡坊吧？“老板娘笑容可掬，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后停在紀沐清懷中的焦尾琴上，“這位小姐氣質真好，一看就是懂行的。“
嚴稤立刻接話：“是啊老板娘，我妹妹從小就喜歡音律，您這兒有沒有適合她的料子？要最好的那種！“
紀沐清冷冷道：“我不是...“
“哎呀，妹妹別害羞。“嚴稤一把攬住她的肩膀，“哥哥今天一定給你挑件最稱心的！“
紀沐清的手指已經按在了琴弦上。
老板娘沒注意到兩人之間的暗流涌動，熱情地引著他們往里走：“小姐來得巧，我們剛到了一批上好的云錦，最適合做琴服了。“
來到里間，老板娘讓伙計搬來幾個錦盒。打開第一個，里面是一匹月白色的云錦，在光線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您摸摸這質地，“老板娘小心翼翼地展開一截，“這是蘇州來的頂級云錦，織入的是真銀線，冬暖夏涼。“
嚴稤夸張地“哇“了一聲，伸手就要摸：“小清清你看...“
紀沐清一把拍開他的爪子：“別碰。“
嚴稤委屈地縮回手：“我這不是幫你把關嘛...“
老板娘又打開第二個錦盒：“這匹海棠紅的也不錯，襯膚色。您看這暗紋，是請了京城最好的繡娘...“
“太艷。“紀沐清看都不看。
“那這匹湖藍的？“
“俗氣。“
“這匹金線繡蝶的？“
“浮夸。“
老板娘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嚴稤趕緊打圓場：“我妹妹眼光高，要不...把鎮店之寶拿出來看看？“
老板娘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道：“實不相瞞，我們確實有匹極品，是東家特意留著...“
嚴稤立刻來了精神：“多少錢都行！“
片刻后，老板娘親自捧來一個紫檀木匣。打開匣子的瞬間，整個房間似乎都亮了幾分——那是一匹冰藍色的流光錦，錦緞上隱約有霜花暗紋，在光線下若隱若現。
紀沐清的目光終于有了波動。
嚴稤得意地湊近她耳邊：“怎么樣？哥哥的眼光不錯吧？“
紀沐清沒理他，伸手輕輕撫過錦緞。觸手冰涼絲滑，竟與她修煉的寒屬性功法隱隱呼應。
“這匹料子...“老板娘神秘地說，“據說是用北冥寒蠶絲織就，冬暖夏涼，還能...“
“我要了。“紀沐清突然開口。
嚴稤瞪大眼睛：“咦？剛才不是說不...“
“閉嘴。“紀沐清一個眼刀甩過去，“付錢。“
老板娘眉開眼笑：“小姐好眼力！這匹料子只要...“
她比了個手勢。嚴稤倒吸一口冷氣：“五百兩？！“
“黃金。“老板娘補充道。
嚴稤差點跳起來：“這么貴？！“
老板娘不慌不忙地解釋：“客官有所不知，這寒蠶三十年才吐一次絲，要集齊一匹布的用量...“
紀沐清已經抱著布料準備走人了。
嚴稤趕緊攔住她：“等等等等！小清清，這太貴了，要不我們...“
“你剛才不是說'多少錢都行'嗎？“紀沐清挑眉。
“我那是...“嚴稤語塞，突然靈機一動，“老板娘，你看我妹妹這么喜歡，打個折唄？“
老板娘為難地說：“這已經是...“
“四百兩！“嚴稤開始砍價。
“客官說笑了...“
“三百五！“
“這...“
紀沐清不耐煩地打斷：“你到底買不買？“
嚴稤哭喪著臉：“買買買...“一邊掏錢袋一邊小聲嘀咕，“這可是我三個月的零花錢啊...“
付完錢，老板娘熱情地說：“我們店里有最好的裁縫，可以給小姐量個尺寸...“
“不必。“紀沐清轉身就要走。
嚴稤卻來了興致：“要量的要量的！老板娘，把你們最好的裁縫叫來！“
很快，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裁縫拿著軟尺過來。紀沐清冷冷地站在原地，渾身散發著“敢碰我就死定了“的氣息。
老裁縫的手抖了抖，求助地看向嚴稤。
嚴稤清了清嗓子：“那個...妹妹啊，量體裁衣才能合身...“
“不需要。“紀沐清一字一頓地說。
嚴稤眼珠一轉，突然湊到老裁縫耳邊嘀咕了幾句。老裁縫點點頭，突然說：“小姐，請您抬起手臂。“
紀沐清剛要拒絕，老裁縫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她周圍轉了一圈，軟尺在空中劃出幾道殘影，竟然隔空就把尺寸量好了！
“肩寬一尺二，腰圍...“老裁縫報出一串數字。
紀沐清愣住了。
嚴稤得意洋洋：“怎么樣？這可是'無影手'張師傅的絕活！“
接下來是選款式。老板娘拿來一本厚厚的圖冊，嚴稤立刻搶過去翻看。
“這個好！“他指著一件繁復的宮裝，“層層疊疊的多氣派！“
紀沐清瞥了一眼：“像只花孔雀。“
“那這個？“嚴稤又翻到一頁，“飄逸瀟灑！“
“拖泥帶水。“
嚴稤不氣餒，繼續翻找，突然眼睛一亮：“這個好！清雅大方！“
紀沐清看了一眼，是件簡約的窄袖長衫，確實符合她的審美。但她嘴上卻說：“一般。“
嚴稤卻已經看穿她的心思，得意地對老板娘說：“就照這個做！不過...“他神秘兮兮地補充，“在衣襟和袖口要繡上暗紋，最好是霜花圖案。“
紀沐清微微睜大眼睛——這正是她想要的。
老板娘叫來繡娘商量細節。為首的繡娘看著紀沐清懷中的焦尾琴，突然說：“小姐這琴真特別，不知可否讓奴婢看看？這樣繡紋能更貼合...“
紀沐清還沒說話，嚴稤就搶先道：“不行！我妹妹的琴從來不讓別人碰！“
繡娘尷尬地退后一步。紀沐清有些意外地看了嚴稤一眼。
嚴稤湊過來小聲說：“我知道你寶貝這琴，放心吧，有哥哥在，誰也別想碰。“
紀沐清沉默片刻，難得地說了句：“...謝謝。“
嚴稤頓時像得了天大的獎賞，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哎呀，小清清居然跟我說謝謝！老板娘你聽見了嗎？我妹妹她...“
“閉嘴。“紀沐清又恢復了冷臉。
最后商定七日后取衣。嚴稤付了定金，正要離開，老板娘突然說：“公子留步，您要不要也做一身？兄妹裝多好啊！“
嚴稤眼睛一亮：“好啊好啊！我要一件...“
“他不需要。“紀沐清冷冷打斷。
“小清清...“嚴稤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走了。“紀沐清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嚴稤只好匆匆對老板娘說：“下次再說！“然后追了出去，“小清清等等我！“
出了綢緞莊，嚴稤還在喋喋不休：“小清清，你說那件衣服做好會是什么樣子？我覺得...“
紀沐清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他。
嚴稤立刻閉嘴，警惕地后退一步：“你...你要干嘛？“
紀沐清沉默片刻，突然說：“...布料不錯。“
嚴稤愣了一下，隨即眉開眼笑：“是吧是吧？哥哥我的眼光...“
“但人很煩。“紀沐清補充道，然后轉身繼續往前走。
嚴稤站在原地，搖頭笑了笑，又快步追了上去：“小清清，等等哥哥啊！“
“再叫一句'哥哥'，我就把你塞進那邊的染缸里。“
“......“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一前一后地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