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邊。“聞人語越突然拽住我的袖子。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三丈外的空地上正在搭彩棚，幾個南海裝束的商人正從駱駝背上卸貨。他們腰間掛的避水鈴鐺隨動作輕響，在寂靜的清晨格外清脆。

“是南海來的商隊。“我摸了摸懷里的錦囊，母親給的星紋雷幣沉甸甸的，“避雷木應該就在...“

話音未落，商隊中央那個戴珊瑚耳墜的女商人突然掀開油布。陽光照在那截焦黑的木頭上，竟折射出七彩光暈。圍觀的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我們擠到前排時，那截三尺長的木頭正被小心地擺在檀木架上。近看才發現，焦黑表面布滿了細密的紋路——那是雷電劈過的痕跡，每道紋路里都閃爍著微弱的藍光。

“三百年一遇的九重雷劫木。“女商人用帶著海腥味的官話介紹，“南海雷暴季時，被九道天雷連續劈中卻未焚毀的沉香木。“

聞人語越的指尖在袖中輕顫，驚雷引的劍穗無風自動。我知道他感應到了什么——這木頭里蘊含的雷靈之力，比雷池最狂暴時還要精純。

“起價三百兩！“女商人剛喊完，穿錦袍的修士就擠上前：“五百兩！我玄雷宗要了！“

人群突然被分開，個穿紫金道袍的老者拄著蟠龍杖走來。他每走一步，地面就浮現出小小的雷紋，顯是雷法大成的表現。

“讓老朽一觀。“老者伸手按在木頭上，突然皺眉，“這雷紋走向...“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女商人臉色微變，珊瑚耳墜晃得厲害。

老者突然冷笑：“三重雷劫也敢充九重？“他指尖迸出電光，在木頭上劃出道新痕，“真正九重雷紋該是這樣！“

人群嘩然。我悄悄碰了碰聞人語越——老者劃出的“雷紋“，分明是《九霄雷音訣》里記載的偽造手法。

女商人急得眼眶發紅：“這真是家父用命換來的...“她突然改用南海土語嘀咕了幾句。

聞人語越眼睛一亮，突然也用土語回了句什么。女商人猛地抬頭，珊瑚耳墜差點甩飛。她盯著聞人語越眉心的雷紋看了半晌，突然抹了把臉。

“兩位小公子若有興趣...“她壓低聲音，“后院詳談？“

跟著她穿過嘈雜的市集，來到家掛著“海月樓“牌匾的客棧。天字號房里，女商人從床底下拖出個貼滿符咒的鐵箱。

“真貨在這。“她開箱時手在發抖，“但玄雷宗勢大...“

箱中躺著截兩尺長的烏木，表面布滿蛛網般的金紋。不用觸碰，我袖中的霽風雪就開始結霜——這是極寒與極雷碰撞才會產生的“冰雷紋“。

“家父是南海觀雷師。“女商人摩挲著木頭，“三年前發現這株千年沉香木即將渡劫，守了九九八十一天...“

她解開衣領，露出鎖骨處閃電狀的傷疤：“第九道雷落下時，家父把我推開，自己卻...“珊瑚耳墜沾了淚水，在陽光下像血珠。

聞人語越突然解下驚雷引的劍穗——那是用雷獸鬃毛編的，遞給女商人：“掛在船頭，可避風雷。“

我則取出寒玉匣：“此物能保靈木百年不腐。“

女商人捧著兩樣東西，突然跪下來重重磕了個頭：“家父在天之靈，定會保佑二位公子。“

交易完成時已近午時。我們抱著用綢布裹好的雷劫木正要離開，女商人突然追出來：“小公子留步！“

她塞來個貝殼雕的小盒：“這是家父整理的《南海雷暴錄》，或許...“話沒說完，客棧外突然傳來喧嘩。

“玄雷宗的人來了！“伙計慌張地跑來報信。女商人臉色煞白，卻把我們往后門推：“快走！“

后巷里停著輛運菜的車，我們剛藏好身子，就聽見前院傳來砸東西的聲音。車夫甩鞭時，我最后瞥見女商人站在二樓窗口，珊瑚耳墜在陰影里閃著微光。

回到山腳的茶棚，我們小心地揭開綢布。陽光下的雷劫木金紋流轉，竟與聞人語越眉心的雷紋產生共鳴。

“它記得你的聲音。“我指了指木頭上的一道特殊紋路，“這是南海土語引發的雷紋。“

聞人語越輕輕哼起段旋律——是女商人最后嘀咕的南海小調。雷劫木突然浮空三寸，金紋投射在茶桌上，竟顯出張海圖。

“雷暴群島...“聞人語越手指發顫，“還有靈脈標記！“

我急忙用星髓在掌心凝出冰鏡，將圖案拓印下來。就在最后一筆完成時，雷劫木突然“咔嚓“裂開，掉出顆龍眼大的金色珠子。

“雷靈珠！“我們異口同聲。這是《九霄雷音訣》里記載的至寶，唯有經歷九重雷劫而不毀的靈木才能孕育。

夕陽西下時，我們在城門附近遇到了早上的錦袍修士。他帶著玄雷宗弟子氣勢洶洶地搜查行人，看到我們抱著布包立刻圍上來。

“小子！見過賣雷木的南海商人嗎？“

聞人語越突然咳嗽起來，臉憋得通紅。我趕緊拍他后背：“兄長舊疾犯了，我們整日都在藥鋪...“

修士狐疑地打量我們，突然伸手要掀布包。千鈞一發之際，城門守將突然高喊：“閉門鼓響了！“人群頓時擁擠起來。

混亂中，有個戴斗笠的老農塞給我們兩頂草帽：“小公子，這邊走。“他引著我們鉆進城磚縫隙的暗道，七拐八繞竟到了安全處。

老農摘下斗笠時，我差點驚叫出聲——是父親常派去南海的采藥人陳叔！

回到山門時，天已黑透。紫玉樹在月光下搖曳，葉片沙沙作響像是在責備我們晚歸。

正要把雷劫木收進儲物鐲，樹根突然纏住我的手腕。一片翡翠般的葉子飄落在木頭上，瞬間融進金紋里。

“它認可了。“聞人語越長舒一口氣。原來紫玉樹在檢查靈木是否沾染血腥——這是聞人世家的規矩。

母親的聲音突然從樹后傳來：“還不進來？湯藥都熱三回了。“她提著燈籠走近，燈光照見雷劫木時明顯頓了一下，“南海金紋沉香...你們倒是會挑。“

父親的身影出現在廊下，玄冰劍穗微微晃動：“明日去書房。“但轉身時，我分明看到他多看了靈木兩眼。

睡前，我們頭碰頭研究雷靈珠。它在暗處會發出類似心跳的脈動金光，映得帳頂星圖流轉。

“女商人說...“聞人語越突然壓低聲音，“這珠子要貼身溫養三年。“

我翻開《南海雷暴錄》，其中一頁記載著：“雷靈珠現，雙生相伴“。配圖竟是兩枚珠子相映生輝的景象。

“難道還有一顆？“我們異口同聲。窗外紫玉樹突然劇烈搖晃，一片葉子飄進來，葉脈組成個“眠“字。

吹熄燈燭后，雷靈珠的金光在黑暗中畫出南海波濤。恍惚間，似乎又看見那對珊瑚耳墜在浪尖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