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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序

絲綢之路上的音樂是一個古老的課題,歷時千年之久,綿延幾萬公里,是一個多層面并且十分復雜的研究課題。從陸上絲綢之路發展的動向看,可分為絲綢之路的前端(印度、西亞、中亞地區)、中段(我國新疆、河西走廊至中原地區)與下游(朝鮮、日本)。但縱觀我國過往的有關研究,大部分集中在上述中段部分,其中對我國這一時期音樂的“來龍”與“去脈”的論見大都不夠清晰,缺乏理論上的整體建樹。

我國是一個歷史悠久的文字大國,傳承著大量的文獻史料,同時還留下了墓葬文物,佛教洞窟中的雕塑、壁畫,以及漢代以來的磚畫像等。但是西亞和胡樂人沒有為我們留下多少文字史料,這也是我國以往對該區域的相關研究比較欠缺的重要原因。誠然,國內外學者對絲綢之路上的音樂史研究作出了巨大努力,取得了頗豐的研究成果,但是歷史難題、不解之域依然存在。這便是本研究所要面對的重要任務。

為弄清絲綢之路上的音樂現象,本研究團隊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展開調查,不僅立足于中國的歷史文獻史料,還進行了大量的實地考察。首先,近年來我們連續多次從上海出發,驅車對河南、陜西、山西以及甘肅的張掖、武威、敦煌等國內的佛教洞窟和沿途的博物館進行深入調查。其次,對絲綢之路的前端印度展開實地勘察、歷史調研和資料采集。我們的考察從印度北部的新德里至中部的孟買,包括印度德里、阿拉格、瓦拉納西、奧蘭加巴德、普納、納西克、孟買七個城市的十余個石窟寺、博物館、歷史遺跡,如阿旃陀石窟群(Ajanta Caves,公元前2世紀—公元7世紀)、埃洛拉石窟群(Ellora Caves,7世紀—11世紀)、印度國家博物館、威爾士王子博物館等。再次,對新疆和田、喀什、龜茲、吐魯番等地的大量石窟、博物館進行調研、考察。最后,對日本的正倉院以及散見于日本各大音樂院校、音樂機構、博物館、圖書館所藏音樂古籍資料展開大規模的調查、整理,收獲了大量的一手資料。此外,多年來我們收集了我國一百多部流失于海外的8世紀以來的琵琶譜、箏譜、笙譜、橫笛譜、琴歌譜等古代樂譜,以及近兩萬頁高清掃描電子文本的一手原始資料,與此同時建立了我國第一個古譜網站——中國與東亞古譜網站(https://ceanotation.shcmusic.edu.cn/),為此項研究建立了扎實的史料基礎與可靠的數據庫,為構建絲綢之路音樂的研究做好了基礎性準備。

這次與大家見面的“絲綢之路上的音樂史研究”系列叢書有以下五部專著:《胡樂的傳來及其歷史跡象》(趙維平著)、《西亞音樂的歷史面影與當代回響》(王雅婕著)、《石窟藝術與音樂造像表現》(劉文榮著)、《中國古代琵琶、阮咸文獻考》(張曉東著)、《中亞粟特人及其樂器研究》(吳潔著)。叢書以單列專著的形式集中展現對絲綢之路上的音樂及其歷史現象的研究,以原始文獻為基礎,結合實地考察,從文獻學、圖像學、考古學、宗教學等多視角,揭示絲綢之路上真實而立體的音樂史面貌,期待為這個領域的研究建立一個新坐標。

絲綢之路上的胡樂人在歷史上是一些鮮活存在并為中原音樂的展開作出過實質性貢獻的人群。大唐十部樂中八部為外來樂,僅燕樂、清商樂兩部出自中原;唐俗樂二十八調的形成受到北周蘇祇婆帶來的五旦七調的深刻影響;漢代以來琵琶、箜篌、橫笛、篳篥等外來樂器極其活躍;漢后胡文化在統治者的喜好下大舉進入中原,盛行一時,《后漢書·五行志》載:“靈帝好胡服、胡帳、胡床、胡坐、胡飯、胡空侯、胡笛、胡舞,京都貴戚皆競為之。此服妖也。”所謂“胡舞”,在此泛稱西域外來胡人歌舞。綜上所述,外來胡樂人在絲綢之路上對中原音樂文化的形成作出了巨大貢獻,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存在。然而由于史料記載的缺乏和音樂形態的歷史變遷等原因,這些外來樂器、樂調、樂人、樂譜等究竟來自胡地何方?這些音樂是怎樣演奏、變遷的?與中國本土音樂又是怎樣結合的?這些問題的研究還欠深入,不盡人意。

由于諸多原因,西亞音樂的研究在我國一直十分薄弱。但歷史上的安國、康國、粟特人,以及后來的伊斯蘭音樂等,又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對我國的音樂文化產生了深遠影響。因此,古代西亞、中亞以及后來所形成的阿拉伯-伊斯蘭文化中,有哪些樂器、樂種、樂人等傳入中國并產生怎樣的影響,同樣進入了我們的研究視野。

古代絲綢之路是一條以佛教為載體承載著巨大文化內涵的藝術寶庫,從印度、中亞延伸進入中原。佛教徒們沿途鑿窟建寺傳授佛經,這些洞窟中的壁畫、塑像中傳達出豐富的思想內容與藝術內涵。我們可以看到龜茲的克孜爾石窟群、吐魯番的柏孜克里克石窟群、敦煌莫高窟、榆林石窟、麥積山石窟、炳靈寺石窟、云岡石窟、龍門石窟等佛教的藝術足跡。在這些石窟和寺院中,大量不同時期的壁畫、雕像、石刻傳遞出佛教深邃的文化與思想內容,其中音樂占據著重要的地位。它們與我國的歷史文字記載不同,是直觀可視的,并帶有場景和故事描述,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也是研究絲綢之路音樂不可或缺的內容。長久以來,在史學研究中,圖像學一直沒有受到足夠的重視,近年來逐漸得到其應有的學術地位。它配合文獻與出土文物逐漸還原歷史真相,成為史學研究中重要的分支學科。該項研究以中國段佛教洞窟音樂為核心,涉及佛教與洞窟寺院的文化關系,佛教與音樂的關系,音樂畫面在洞窟中的分布、位置以及表現形式等,全面深入地對佛教洞窟音樂展開研究。

隨著絲綢之路的開啟,琵琶類樂器率先傳入我國,并對我國的音樂史發展產生極大的影響。然而,盡管在歷史文獻、佛教的洞窟壁畫、出土文物等史料中留下了諸多記錄,但是至今為止,有關這類樂器的歷史形態、樂調、樂律、樂器的材料、演奏法等問題仍然存在著諸多模糊不清、莫衷一是的觀點與見解,給我們重構歷史音響帶來困惑。該項研究試圖從汗牛充棟的歷史文獻里所隱藏的蛛絲馬跡中撥繭抽絲、披沙揀金,追尋出琵琶、阮咸類樂器的歷史真諦,展露其真實面貌。

粟特人在古代絲綢之路上的活動值得關注,但由于粟特人音樂活動的行跡在我國的史籍中缺乏詳細的歷史記載,這項研究還沒有得到系統全面的展示。我們從歷史學、胡漢交流史等其他領域的研究成果看,粟特人是一支十分活躍且在中原生活歷時漫長的部落。從發掘的安伽墓、虞弘墓等粟特人的墓葬來看,他們有著豐富多彩的音樂活動。那么,古代粟特人有哪些音樂活動?他們帶來的波斯、犍陀羅文化在中原留下了哪些痕跡?當時與漢人之間有怎樣的交往?今天烏茲別克斯坦一帶粟特人的故居還留下了哪些傳承的樂器?這些問題成為絲綢之路音樂史中的重要課題。

絲綢之路音樂史研究面臨的是十分復雜的現象,它歷史悠久、漫長,牽涉到廣泛的地域與人際種族交流,形成過宗教沖突、社會變遷、文化藝術的代際更迭等問題,音樂是與上述因素休戚相關、不能分割的一部分。要客觀、真實地把握音樂史的發展脈絡和趨向,以音樂本體為視角還原真實的音樂史,是絲綢之路音樂史研究的重要步驟。誠如前所述,該研究是我們研究團隊長期積累的成果,我們對絲綢之路沿線的音樂展開了長期而細密的調查,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結合實地考察挖掘了新史料,從而揭示出我國這一時期展開的一系列文化巨變所形成當下歷史的緣由。可喜的是,過去我們很少涉及的絲綢之路前端南亞印度、西亞波斯、中亞諸多國家和中西亞伊斯蘭文化,以及我們很少關注的絲綢之路下游的日本所傳承至今的大量實物史料,為本學科提供了許多難能可貴的新數據。這一成果的面世不僅在理論上重新建立了絲綢之路音樂史的新起點,也將為全面、深入認識絲綢之路音樂史建立一個更高的平臺。

本研究于2019年8月獲得“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藝術學重點項目”的立項支持(《絲綢之路上的音樂史研究》,項目號:19AD003),并被上海音樂出版社列入“十三五”國家重點圖書出版規劃項目,對此我們倍感鼓舞。在這些立項的推動下,研究團隊進行了全面的評估與分工協作,規劃了研究方向與內容。今天,這一成果終于與讀者見面了,我感到十分欣慰,希望這份成果作為這項研究的一個新起點,在“一帶一路”倡議的背景下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并得到同行們的批評與指正。期待這一叢書能對絲綢之路音樂的研究作出一定貢獻。


2020年8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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