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懿嘆了一口氣。

“蕭衍，我母后是鄉間獵戶出身?！?

“對不起，我不該?！笔捬苈曇暨煅?。

一滴淚終于從他眼角滑落，砸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不必道歉。”楚明懿柔聲道，“況且我做這些不是因為你是蕭衍，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會這么做的，我是公主，自然要替朝廷做些什么?！?

蕭衍怔怔地望著她，忽然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他抱得很輕，怕弄疼了她的傷口，又很快分開。

窗外傳來翠翠輕快的腳步聲，兩人迅速分開，各自整理著衣襟。

“湯來啦！”

翠翠端著熱氣騰騰的骨湯推門而入，見蕭衍還愣在原地，不由嗔怪道。

“蕭大哥還站著做什么？綰綰妹妹身子不便，你快來喂她喝湯。”

蕭衍耳尖微紅，默默接過湯碗在床邊坐下。

翠翠滿意地看著他小心翼翼舀起一勺湯，輕輕吹涼的模樣，抿嘴一笑。

“我去看看灶上還燉著什么?！?

說完便識趣地退了出去。

湯匙碰到碗沿，發出清脆的聲響。

蕭衍的動作很輕，生怕燙著她。楚明懿小口啜飲著，忽然抬眸。

“你肩上的傷……”

“無礙?！彼驍嗨爸皇瞧屏藢悠?。”

屋內一時安靜下來，只剩下湯匙攪動的細微聲響。陽光透過窗紙，在兩人之間投下斑駁的光影。

“回去吧?！笔捬芡蝗婚_口，聲音低沉，“繡坊條件有限，不利于你養傷，明日我們便回京城?！?

“好?！彼p聲應道。

陳明遠夫婦得知蕭衍二人要走的消息時皆是一驚。

次日清晨，薄霧還未散盡。

陳明遠和翠翠一直將兩人送到城外長亭。蕭衍換了一個大些的馬車，又找了一個老練的車夫，讓楚明懿一路上也能舒服些。

翠翠拉著楚明懿的手不肯放。

“這包桂花糖你帶著，路上含著能壓一壓藥苦。”

陳明遠則默默跟在后面，猶豫半天只說了一句。

“蕭大哥，你們夫妻二人路上保重。”

直到馬車消失在官道盡頭，翠翠還站在原地張望，忽然拽了拽丈夫的袖子。

“我總覺得蕭衍哥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們，那天綰綰妹妹受傷，我聽蕭衍哥叫她楚……嘶?！?

她忽然記不起來了。

陳明遠垂下頭，似在思索著什么，半晌抬頭。

“我們二人和蕭衍一同長大，深知他的品行，他終歸不會害我們?！?

“這我自然知道！”

翠翠嗔怪地瞪他一眼，二人并肩往回走。

馬車內，蕭衍正小心地扶著楚明懿靠好，又倒了杯溫水遞到她唇邊。

“慢些喝?！?

楚明懿小心喝著水，目光穿過窗外望向蘇州城的方向。

“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嗯，”蕭衍勾了勾唇，頷首道，“我給明遠他們留了幾十兩銀子。”

楚明懿微微一怔，隨即莞爾。車簾被風吹起一角，漏進幾縷晨光。

一路走走停停，二人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是五月了。

五月的上京已是綠蔭如蓋，馬車緩緩駛入城門時，楚明懿正靠在馬車上昏睡。

這一路舟車勞頓，她大多時候都在昏睡，偶爾醒來也是神色倦怠。

蕭衍每到一處都找到醫館小心照看著楚明懿的傷，才正因如此，傷口才未惡化，如今已經結了淡淡的痂。

蕭衍輕輕將她額前的碎發撥開，指尖觸到她微燙的額頭，眉頭不由緊鎖。

馬車停在王府門前，他直接打橫抱起楚明懿，大步向內院走去。

“王爺！”

老管家迎上來，看到蕭衍懷里楚明懿蒼白的臉色，頓時變了臉色。

“老奴這就去請大夫?！?

“不必?！笔捬艹谅暣驍?，“去請孫太醫，就說我舊傷復發?！?

孫太醫來得很快，把脈時眉頭越皺越緊。

“如何？”

蕭衍站在一旁，緊蹙著眉。

“傷口尚可，只是舟車勞頓，氣血兩虧。”

孫太醫收起脈枕。

“老朽開個方子，需靜養半月。”

楚明懿安置在西廂房的床榻上，窗邊放著一盞青瓷瓶，里面插著幾枝新摘的芍藥。

第二日清早楚明懿是被一陣壓抑的啜泣聲驚醒的。

蕭衍昨日和她說過，政務積壓繁多，接下來可能會無暇顧及她。

今早這人就早早進宮去了。

楚明懿恍惚睜開眼，還會有誰，一大早來打擾她。

晨光透過茜紗窗欞，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跪坐在床前。

“阿箐？”

楚明懿聲音還帶著些沙啞。

“姑娘?！?

阿箐抬起頭，眼睛還哭的紅紅的。

楚明懿緩緩抬起手，阿箐見狀立即會意，小心翼翼地挪近床邊。

“傻丫頭”

楚明懿抬手，撫去阿箐眼角的淚痕，聲音虛弱卻溫柔。

“哭什么？”

阿箐的眼淚頓時又涌了出來。

“昨日見姑娘回來。”

她哽咽著抓住楚明懿的手。

“數月不見，我本來想找姑娘來說話，可被攔了回去，后來才聽府里的管家和嬤嬤說姑娘受了傷而且傷的很重?！?

楚明懿微微搖頭，蒼白的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這不是好好的么？”

楚明懿簡單洗漱完畢，阿箐連忙遞上溫水，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你一直在這兒，自己的活計怎么辦？當心嬤嬤責罰?！?

楚明懿抬手在阿箐眉心一點。

阿箐眨了眨眼睛，抿嘴不言只看著楚明懿笑。

楚明懿見她的樣子，忍不住又伸手輕戳她的臉頰，笑道。

“壞丫頭，如今也學會賣關子了？”

阿箐捂著額頭“哎呦”一聲，卻笑得愈發狡黠。

“姑娘冤枉人?！?

她憋著笑輕咳一聲，終于說道。

“姑娘放心，昨夜王爺已經調我來伺候您了?！?

楚明懿笑意一頓，阿箐未曾察覺到，滔滔不絕的講著昨日的事。

昨日晚上她實在擔心楚明懿，就在廂房外探著頭看。正好蕭衍走出來，阿箐一驚，本來以為自己要受罰了。結果蕭衍只是說楚明懿受了傷，需要人照顧，即日起便調阿箐來照顧楚明懿。

楚明懿默默聽著，手里的茶盞倒映著自己怔忡的面容，胸口泛起一陣莫名的酸澀。

“姑娘？”阿箐見她出神，輕聲喚道，“可是傷口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