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心頭一跳，面上還維持著常色。

“趙兄說的可是真的？那物件是個什么樣的？”

“千真萬確！”

趙鐵柱急道。

“那東西看著像窩著的老虎，但只有一半，在手心小小的一個。”

趙鐵柱攤開手比劃著。

“那賣主說是一個逃出來的小太監身上搜出來的，那太監受了傷，沒多久就死了，賣家就一直留著，后來家中出事才想到賣了。”

蕭衍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白。他強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故作隨意地問道。

“那物件可還在趙兄手中？”

趙鐵柱咂了口酒，搖頭晃腦道。

“嗐，那東西我轉手就賣給南州的一個商隊了。那商隊頭領的小娃娃哭鬧著要玩，那東西雖然看著金燦燦的，不知是銅是金，宮里的東西不好拿到當鋪驗，能出手就給那人了。”

“趙兄可還記得那商隊的名號？”

蕭衍聲音平穩，仿佛只是隨口一問。

趙鐵柱撓了撓絡腮胡。

“好像是姓陳……叫什么‘永昌商號’？蕭兄弟，你問這么詳細干啥？”

“宮里的物件，尋常一輩子見不到，自是好奇的。”

蕭衍一笑，三言兩語打消趙鐵柱的懷疑。

酒過三巡，趙鐵柱已是酩酊大醉，被手下攙扶著離去。

楚明懿盯著桌上殘留的酒漬，輕聲道。

“一個孩子拿著虎符玩耍，若被有心人看見……”

蕭衍看向楚明懿，二人皆蹙著眉，半晌，蕭衍安慰道。

“不早了，先去休息，我盡快給無名遞出消息，讓他先帶人去南州尋找。”

楚明懿點點頭，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二人回到房中，店小二已備好熱水。

屏風后水聲淅瀝，楚明懿擦干長發時，見蕭衍正坐在燈下寫密信，燭火將他側臉鍍上一層暖色。

“寫好了？”

她走近問道。

蕭衍將信箋卷起，塞入細竹筒。

“無名收到信，不日便會啟程。”

說著揉了揉眉心，指腹重重按過太陽穴。

楚明懿鬼使神差地伸手搭上他的太陽穴。

“做什么？”

她稍稍用力，蕭衍卻猛地抓住她手腕，聲音有些啞。

楚明懿抽回手

“王爺怕我暗殺你？”

蕭衍“嗤”的一聲笑了。

“那倒還不至于擔心，畢竟我和娘子還在一條船上。”

燭火噼啪一聲，映得楚明懿耳根發燙。

她轉身去取藥油，硬邦邦道。

“少自作多情，不過是怕你病倒了耽誤正事。”

藥油倒在指尖搓熱，她遲疑片刻，終是將手貼上他太陽穴。

蕭衍背脊一僵，卻沒躲開。

“綰綰哪來的藥？”

“府里帶來的，給阿軒一些，剩下的貼身帶著了。”

楚明懿輕聲解釋，指腹緩緩施力。

這一路馬車顛簸，她身子不適，蕭衍便軟墊讓給她躺著，自己則靠著車壁坐。

到了客棧，蕭衍又把床讓給了她，自己睡地鋪。

楚明懿斂了眸子，她多少是有點愧疚的。

“今夜睡到床榻上來吧。”

她突然道。

蕭衍回頭，眉梢微挑。

“嗯？”

“床榻不算小”

楚明懿盯著地上鋪了一半的被褥。

“足夠兩人睡。”

又生怕蕭衍誤會一樣，續上一句。

“我是說……”

“我知道。”

蕭衍瞧了她一眼，轉身又繼續鋪床。

“不必，地鋪就挺好的。”

楚明懿抿了抿唇，干脆走到窗邊坐下，背對著蕭衍道。

“你不睡，那我也不睡。”

蕭衍動作一頓，抬眸看她。

燭光下，楚明懿側臉繃得緊緊的，一副倔強模樣。

他不由失笑。

“綰綰這是在威脅我？”

“隨你怎么想。”

楚明懿輕哼一聲，也鉆了牛角尖。

蕭衍盯著她看了片刻，終是嘆了口氣，起身將自己的被褥抱到床榻上。

“真是拿你沒辦法。”

蕭衍語氣無奈，眼底卻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宮里養出來的金枝玉葉，脾氣果然小。”

楚明懿這才轉過身來，蕭衍已將被褥鋪在外側鋪好，內里留下一半地方給她。

燭火熄滅，屋內頓時陷入黑暗。

兩人各自躺下，中間隔著一道微妙的距離。床榻確實不算大，兩個人勉強睡開。

楚明懿能感覺到身側傳來的溫度，她繃著身子，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黑暗中，蕭衍的聲音忽然響起。

“這么怕還讓我上來，不怕我吃了你？”

楚明懿耳尖一熱，壓著聲線。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出門在外總要什么都能適應。”

蕭衍低笑一聲，沒再說話。

夜風透過窗縫吹進來，帶著幾分涼意。

楚明懿側身躺著，聽著身旁人均勻的呼吸聲。

她悄悄睜開眼，借著微弱的月光看向蕭衍，他閉著眼，輪廓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深邃。

夜色沉沉，兩人的呼吸聲漸漸交織在一起，誰都沒有再開口。

翌日清晨，楚明懿被窗外嘈雜的市井聲喚醒。

她睜開眼，發現蕭衍已經起身，正站在窗邊整理袖口。

晨光透過窗紙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挺拔的輪廓。

“醒了？”蕭衍回頭看她，唇角微揚，“今日帶你去街上轉轉。”

楚明懿揉了揉眼睛。

“不趕路嗎？”

“不急這一時。”

蕭衍遞來一件素色斗篷。

“既然來了長清郡，總要看看這里的風土人情。”

街上人聲鼎沸，叫賣聲不絕于耳。楚明懿跟在蕭衍身側，見到這一番熱鬧景象心里也是高興的。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經過一家綢緞莊時，蕭衍忽然駐足。

“進去看看。”

“買布料做什么？”

楚明懿不解。

蕭衍低聲道：“再往南走氣候濕熱，你這身衣裳不合適。”

說著挑了幾匹輕薄的料子，又選了幾套現成的衣裙。

等到二人回客棧時，迎面撞上了趙鐵柱一行人。

“蕭兄弟！聽說你們快要走了？”

趙鐵柱大嗓門一喊。

蕭衍沉吟一聲，笑道。

“收拾收拾就今明兩天了。”

趙鐵柱聞言從懷中掏出一塊令牌，塞到蕭衍手里。

“這是我漠北馬幫的信物，蕭兄弟若是今后去漠北遇到麻煩，只管亮出來，我趙鐵柱的名號還是有點用的！”

蕭衍和楚明懿相視一眼，鄭重接過。

“多謝趙兄。”

“客氣啥！”趙鐵柱豪爽的揮揮手，“后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