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

道也竹還在試圖掙扎著。

他使勁靠在椅背上，讓自己盡可能地遠離這個東西。

“還在裝傻么？”

女子收起笑容，瞳孔間又開始暈出白霧，道也竹頃刻間感覺身上仿佛壓了一座冰山。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時，窗外清朗的男聲忽然打斷了兩人凝重的氛圍：“哎呀呀，總算找到你了。”

女子看到此人，表情變得越發(fā)凝重：“又是你？”

“不是我還能是誰？”

那名黑衣男子躍進房間，漫不經(jīng)心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閑乘月，你一定要跟我作對么？”

“作對？說起來，他可是我先看上的獵物呢。”

女子聽罷冷哼一聲，身上寒意更盛。

那位名叫閑乘月的男子面對她的威壓卻是不懼，極其自然地側(cè)過身來將道也竹護在身后。

“他跟你什么關系？”

“關系？”

閑乘月回頭撇了一眼，隨即笑道：

“不是說過了嗎，獵人與獵物的關系。”

“那就只好各憑本事了。”

女子的眼中此時已是殺意盛放。

男子卻完全不受影響，反而大大咧咧地伸出一個指頭說道：

“哦對了，順帶說一句。

你最好要在五分鐘之內(nèi)將我干掉，然后把他帶走。

否則，等你老姐趕到，我也不敢保證會發(fā)生什么。”

閑乘月的話聽得道也竹心里一緊：

既然他們彼此認識，我落入誰的手里，恐怕都不好過。

好在他們現(xiàn)在的意見尚未統(tǒng)一，只能暫且先耗著。

“想好了么？離開還是動手？”

閑乘月話音剛落，女子身上騰出的白霧越發(fā)洶涌，整個房間白霧彌漫，宛如天宮。

衣衫單薄的道也竹很快被這急劇下降的溫度凍得渾身直打哆嗦。

“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們。”

等白霧散去時，女子已經(jīng)消失不見。

閑乘月自顧自端起了桌上的清酒，短暫猶豫了下，還是轉(zhuǎn)頭看向道也竹：“要不要喝點？”

道也竹搖了搖頭，往身旁的雕花木床躺去。

奔波了整整一天，他實在太累了。

閑乘月再不管他，默默喝著自己的酒。

道也竹被一個清亮的巴掌扇醒了。

他有些迷茫地看著眼前的一男一女，忽然想到他們是來要他的命的。

“我睡了多久？”

他在盡可能地轉(zhuǎn)移他們的注意力。

“不知道。總之，我們該出發(fā)了。”

閑乘月似乎成功被他帶偏了。

道也竹還想繼續(xù)浪費時間，但他看到了他們眼中的殺意，只好把吐到嘴邊“去哪？”給生生咽了下去。

三人從窗邊落下，遠處的黑夜已經(jīng)變得稀薄，正透著若有若無的光。

熟悉的，被劍頂著的感覺又順著道也竹的后背蔓延開來，不過這次他總算知道了這感覺出自誰的手筆。

閑乘月在前面帶路，走得非常利索，三人依舊沉默不語。

頭頂上的黑夜快要融化了，周圍的溫度也很低，由于他們趕路的速度很快，穿過林子時還刮下一大片的晨露。

他們正把他帶向他從未去過的地方，若是他們要殺人滅口，根本不可能會有人找到他的尸體。

不能坐以待斃了。

他深吸一口氣，盡可能地表現(xiàn)出自己的臨危不懼：“你們要把我?guī)У侥娜ィ俊?

但他顯然高估了自己的抗寒能力，這句話從他打著寒顫的嘴里蹦出來時也變得顫顫巍巍的，英勇的效果大打折扣。

“去你沒有去過的地方。”

閑乘月自信地轉(zhuǎn)過身倒著走路，周圍的草葉被他撞開，水花四濺，

“你的貓呢？”

“跑了。貓就是這樣。”

道也竹老實回答。

“跑了？”

閑乘月只是重復他的話，便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往前走。

“你的貓有問題。”

道也竹身后的女子忽然開口道，“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么？”

“發(fā)現(xiàn)什么？它只是一只沒來路的野貓而已，我在廟里遇到的。”

“我不相信。你的貓，身上有一絲妖丹的氣息。”

道也竹聽罷，心里咯噔一下，但他繼續(xù)強壯鎮(zhèn)定：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們要帶我去哪？”

后背的劍意又凌厲了幾分，道也竹下意識挺直了腰，然后識趣地閉上嘴巴。

“待會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道也竹身后女子淡淡說道。

他們就這樣從凌晨一直走到了中午，在道也竹兩條腿都準備報銷的時候，女子口中所說的那里，終于到了。

那是一塊宛如懸崖峭壁一般的土坡，周圍是一片呈包圍之勢的險峻山脈。

往下是一條碧綠的河，水流極慢，正自東向西緩緩淌進山洞。

“跳下去。”

閑乘月看著坡下說道。

“跳？”

道也竹驚愕地問了一句，但他沒能等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回話，便被一腳踹下了土坡。

在往坡下高速翻滾的過程中，他甚至來不及思考到底是誰動的手。

等道也竹滿嘴黃泥滾到坡底時，坡上的兩人也剛好落地。

看著那兩人的背影，他發(fā)誓他真的很想沖上去跟這兩個混蛋決一死戰(zhàn)，但他很清楚他們之間有一條不可逾越的巨大鴻溝。

況且好不容易才摸到了真劍，怎么能這么輕易地死掉呢......

“走吧。”

閑乘月回頭看了他一眼，又當起了導游工作，沿著河邊慢慢往山洞走去。

“誰能告訴我，我們這是要做什么秘密人體實驗么？”

道也竹在安全范圍內(nèi)盡可能地發(fā)泄他的怨氣。

“恭喜你，答對一半。”

女子冷冷回道。

“我說姐姐，你們不會又要喂我吃什么妖丹吧？”

“你猜。”

“......”

“到了。”

一直在前面帶路的閑乘月停下了腳步，望著眼前巨大山洞說道。

道也竹也往前走了幾步，只感覺洞口處寒氣逼人，讓人忍不住打起寒顫。

“看到上面的鐵索嗎？”

閑乘月朝上面揚了揚下巴。

“鐵索？”

道也竹在山洞頂端四處摸索著，果然在一處隱蔽的地方找到了一截突出來的粗大鎖鏈。

“這個就是縛龍鎖，傳說用來降住瞳尊的兵器。而這里就是鎮(zhèn)壓瞳尊的九大陣地之一。”

閑乘月自顧自往山洞里走，絲毫不在乎聲音撞擊在空曠山體上引發(fā)的回聲，

“瞳尊就是這一切神秘現(xiàn)象的起源，也就是說，我們這些人的祖先。”

“可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個？你們不是要殺了我嗎？”

“誰說要殺了你，就算殺了你又當如何？”

道也竹被問住了。

閑乘月頓了頓，又繼續(xù)說道：

“殺人不是我們的目的，即使是冷嬋兒，也只是逼你吃下妖丹而已。”

“你們和她有什么不同？”

“沒什么不同。我們只有一個共同的目的——尋找傳說中的瞳尊。”

再往里走，周遭的溫度便越發(fā)陰冷，道也竹甚至需要通過閑乘月的腳步聲來判斷方向，而一旦走錯，便會被身后的女子用劍氣糾正。

三人的腳步聲在黑暗中回蕩，時不時還混雜著水滴拍打在河面上發(fā)出的聲響。

道也竹歪歪扭扭地往前面走，時間在這一刻似乎不存在了，他只感覺這條路無窮無盡，仿佛永遠都走不完。

不知過了幾個世紀，閑乘月忽然停下了腳步，一直在身后摸索的道也竹立刻撞在他的身上。

“到了？”

道也竹在暗處四處張望著。

“到了。”

不一會，極其刺眼的光火忽然在暗處騰起，閑乘月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摸到了墻邊，將山壁上的火把點燃。

人的眼睛在黑暗待久了忽然看到光亮是一件很蛋疼的事情，但似乎眼前的這兩個人完全沒有受到什么影響。

道也竹伸手遮住眼睛，通過指縫慢慢朝著山壁靠了過去。

他這才注意到，一直在身旁的河流已經(jīng)不知道移到了哪個地方，他們現(xiàn)在正踩著一塊空地上，從山壁往上看去，這里就像一個巨大而空洞的巢穴。

在這個空洞的巢穴中央，只有一根巨大的柱子，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閑乘月將火把遞了過來，明顯就是為了要照顧夜視功能受限的道也竹而點的。

“看墻上。”

道也竹將火把慢慢遞近，果然看到了墻壁上斑駁的壁畫。

石壁上的劃痕倉促潦草且深淺不一，看起來似乎是有人想要將這些壁畫緊急銷毀。

從右邊最開始是一群渾身赤裸的部落人類，其中一個頭上插著羽毛的首領手中拿著火把，正要將身旁的木柴堆點燃。

柴堆上正有一個被繩子綁著的人，可詭異的是，這個人的畫風雨其他人完全不同，似乎，不是同一個人畫的。

與其他人麥黃色的皮膚不同，這個柴堆上的人皮膚是深藍色的，身上甚至還有許多魚類特征——難道是說這人從深海而來？

接著視角上移，這些人頭頂上的天空居然有九只顏色各異的眼睛！

這是在暗指什么嗎？

壁畫的最后，是一個極其怪異的巨人，他的手腳和關節(jié)完全扭曲成了不可思議的形狀，皮膚則是淡淡的藍色，而它的身上，也同樣存在著九只眼睛！

除了額頭之上單著的第三只眼，剩下的四對眼睛呈堆成現(xiàn)狀在他身上分列。

分別為：頭部，肩部，手肘，還有掌心。

除了這些模糊的圖像之外，剩下的就是一些零散雜亂的文字，也許是年代久遠的原因，它們甚至糊成了一團，已經(jīng)很難分辨。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你應該看懂了什么。”

閑乘月在一旁淡定地抱著胳膊說道。

“你們的超能力，或者說異術，難道是來自于這些壁畫上的瞳孔？”

“不全對。準確地來說，這些能力都是妖丹帶來的。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只有極少數(shù)人在吞下妖丹后能擁有強大能力......”

“等等。”

道也竹慌忙打斷道，

“你的意思是說，你們也吃過妖丹？”

閑乘月一臉看傻子似的表情：“不然你以為我們的瞳術是大風吹來的？”

“瞳術？”

“你是白癡嗎，就是你口中的異能！”

原來如此。

看來，最開始的虎妖就是冷嬋兒安排的爪牙，妄圖想給道也竹兄弟倆喂下丹藥。

后來道也竹奮起反殺，師兄在廟外絕望服用丹藥......

可他完全不記得自己吃了還是沒吃，這就有些難搞了。

就目前這弱雞樣，應該是沒吃吧，但這黑貓又怎么解釋？

“那你們，為什么會找上我？”

“我們覺得你與眾不同，很難理解么？”

“這......”

“好了，說正經(jīng)的。”

閑乘月正色道：

“你可以很肯定地跟你講，因為有冷嬋兒這樣的人，今后會有越來越多的妖物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對于這方土地的百姓而言，將會是一場災難。

因此，我們應當有義務去阻止這場災難，以傳說的角度來看，我們應該被稱為——瞳術師。”

“好沉重的責任感。但我還是什么都不會啊。”

道也竹聳了聳肩。

“你真要是什么都不會的話，剛剛進山洞那會，你就已經(jīng)被毒死了。

你以為這是什么風水寶地？”

閑乘月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隨后又往那個巨大的柱子走去，“你看完這個就知道了。”

道也竹無奈，只得舉著火把上前。

這哪是石柱啊，原來是一個巨大的雕像！

雕像的底端被人鑿出了一個空心，這樣看上去這個雕像似乎有三個腿。

“誰要你看腿了！看上面！”

閑乘月很不耐煩地提醒道。

道也竹隨后抬頭望去，可是火把的光照范圍太有限了，往上完全是漆黑一片，幾乎只能依稀判斷得出這是雕像的腰部。

“還看不到？”

閑乘月的語氣似乎有些不可思議。

可道也竹是真沒招了：“是的，還看不到。”

“那我來告訴你吧。”

閑乘月接過他的火把，以此將火把舉得更高一些，

“最上面的雕塑部分，是一只貓。”

“貓？”

道也竹不明所以地重復了一遍，隨后渾身猛地一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