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家國之喻,步步緊逼
- 南北朝:穿成元修,傀儡我不當了
- 大大大大大大寧澤
- 2960字
- 2025-04-29 11:27:37
元修身后緊跟著面容剛毅的獨孤信與眼神銳利的賀拔威。
更引人注目的是,兩人身后還帶著數名親兵,個個膀大腰圓,肩扛沉甸甸的麻袋,腳步沉穩踏在空曠宮道上。
早已等候的高乾、高敖曹兄弟見狀,忙快步上前,躬身行禮:“臣等參見陛下。”
元修臉上帶著隨和笑意,隨意抬手:“兩位愛卿免禮平身。”
聲音在空曠華林園里顯得有些異樣。
待高氏兄弟起身,元修率先走向一旁坐席,獨孤信與獨孤義分立其后,那幾個扛麻袋親兵則肅立殿角,如鐵塔一般。
高乾、高敖曹亦依禮在下手落座。
此時此刻,殿內氣氛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皇宮大內,本該宮娥穿梭,太監侍立,處處精致奢華。
然放眼望去,御座高懸,其下卻無一人伺候,偌大宮殿里,除君臣五人,便是那些帶著兵戈氣的親隨,清一色軍中糙漢,顯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蕭殺。
高乾心里快速盤算,面上卻不動聲色。
元修似并不在意環境異常,閑適擺手,目光落高乾兄弟身上,笑道:“今日召兩位愛卿前來,別無他事,主要是想請你們品嘗一番,朕最近命人新制之物。”
說著,示意殿角親兵。
獨孤信會意,沉聲道:“打開!”
幾名親兵立刻上前,解開麻袋口,將內物傾倒在地鋪粗布上。
嘩啦啦一陣響動,露出的竟全是顏色暗沉、干硬如柴的風干羊肉條。
空氣中頓時彌漫開一股濃烈的、帶著些許腥膻的氣味。
高敖曹眉頭微皺,心里嘀咕:‘這是什么玩意兒?’
素來爽直,也不客氣,伸手拿起一條,湊近聞了聞,那干硬氣息令他有些不適。
抱著嘗嘗看的想法,用力咬了一口,只覺又干又硬又咸,一股說不清的膻味直沖喉嚨,差點當場吐出。
強忍不適,偷偷瞥了眼身旁兄長高乾。
只見高乾面色如常,拿起一條羊肉,慢慢咀嚼,似乎還點頭,一副“尚可”模樣。
高敖曹見狀,只得把到嘴邊嫌惡硬生生咽回,勉強又嚼兩下。
元修看著他們反應,笑了笑,沒說什么。
不一會兒,又有幾個士兵模樣的人端著托盤上來,上面吃食更簡單粗陋——大塊烤肉,外焦里生;粗糙面餅,硬如磚石;幾樣簡單腌菜。
完全是軍營行軍打仗吃法,與皇宮盛宴判若云泥。
高乾看著這番景象,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隨即換上憂心忡忡、替君分憂表情,起身道:
“陛下,臣聞前些時日宮中有下人不幸染疾,陛下為策萬全,將宮人暫遣調換,此乃圣上仁德,以宮人安危為念。然,這宮禁侍奉,畢竟事關天子臉面,更關乎我大魏威儀。陛下身邊豈能無人精心伺候?若陛下不棄,臣愿立從門下挑選得力可靠家仆,送入宮中供陛下驅使,以保陛下起居周全,亦全大魏體面。”
元修聽了,不置可否擺手,語氣平淡:“太尉有心了。不過此等小事,不足掛齒,朕自有安排,不勞太尉掛念。”
三人又象征性飲了幾輪酒。
菜肴雖難以下咽,高乾兄弟心情倒不算太壞,酒也喝得尚可。
酒過三巡,元修放下酒杯,話鋒忽轉,目光悠悠看向高乾,問:“太尉,你說,朕這個天子,與尋常魏室大族家長,可有相似之處?”
高乾心中一動,面上恭敬答:
“陛下乃天下父母,萬民之主,恩澤四海,威加宇內。尋常人家長,不過主理一家一姓,如何能與陛下相提并論?陛下之德,遠勝萬家。”
元修笑了笑,似對恭維不甚在意,自顧自道:
“朕倒不這么看。朕覺,自己這皇帝,有時就像一偌大家族家長。你看那尋常人家,若一家之中,兄長所得與弟弟所獲,相差懸殊,難免心生芥蒂,甚至沖突。這時,做家長的,便要出面調解,權衡利弊,或不能絕對均等,但也要盡量讓兄弟二人所得不至天差地別,如此,這家長才能和睦安穩,不是嗎?”
這話一出,不僅高乾,連一旁默不作聲的獨孤信與豎耳聽的高敖曹,心里都咯噔一下。
兩人心說:‘陛下這話,分明意有所指!說的哪里是尋常兄弟,分明暗喻權傾朝野的高歡(兄長)與眼前太尉高乾(弟弟)吧!這是說他們兄弟權勢地位分配不均?’
高乾何等人物,自然聽出弦外之音。
面上保持鎮定,順著元修話道:“陛下圣明,所言極是。家和萬事興,家中之事,確需家長從中調停斡旋,方能維系和睦。”
元修點頭,身體微傾,目光更具深意:
“太尉說,家長出來調停,能保家和。但前提是,這家長,他也得真是個說了算的家長,對吧?萬一,這家長自身受外力干涉掣肘,失了往日威儀,沒了當家做主地位,那他說話還有分量嗎?以后兄弟之間萬一再起變故,他就算想調停,怕也力不從心,甚至無人聽從了,你說對不對?”
高乾心中念頭飛轉,口中依然謹慎應對:
“陛下說的是。家長威儀,乃維系家庭秩序根本,斷不可失,更不容外人挑戰。否則家規不立,人心渙散,這家,自然也就不和了。”
元修聞言,深深看了一眼高乾,眼神似帶贊許,又帶期待,緩緩道:
“太尉此言,甚合朕心。既然你們都認為,家長有威儀,才能調停兄弟不平之事,這對整個家庭都有好處。那么,反過來說——”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當這家長的威儀受損,地位受威脅時,做小輩的,做兄弟的,是不是也理應挺身而出,主動助家長維護其威儀與地位呢?畢竟,家長穩固了,這家才能安穩,日后若再有紛爭,才有主心骨出來調停。這樣算來,維護家長威儀,對他們小輩本身,不也是大有好處的嗎?”
話音落下,一時間只有殿外蟬鳴。
元修目光緊鎖高乾臉上,等待他的回答。
高敖曹握緊拳頭,獨孤信、獨孤義亦屏住呼吸。
這看似平常家常比喻,此刻卻充滿刀光劍影般的政治試探與逼迫。
高乾聽元修將話說得如此直白,心頭微凜,面上卻愈發恭順,躬身:
“陛下言重了。為家長分憂乃小輩分內事,天經地義,理所應當。焉能計較自身得失,遑論從中牟利?維護家長威儀,便是維護家庭和睦,何談好處一說。”
元修聞言,眼中精光一閃,似對這回答極為滿意,猛一拍大腿,贊道:
“好!太尉此言,深得朕心!分內之事,說得好!”
話鋒一轉,臉上露出恰到好處憂愁無奈,環視空曠大殿,長嘆一聲:
“哎!可朕這個‘家長’,眼下正是威儀不足啊!太尉請看,這偌大皇宮,如今竟連一個侍奉內侍、宮女也無,成何體統?朕的威儀何在啊!”
高乾立刻接口,態度懇切,仿佛真沒聽懂皇帝深意:
“陛下無需憂心!臣這就立命人回府,挑選最得力、最穩妥仆役入宮伺候陛下!定保陛下起居無憂,宮廷威儀不失!”
元修卻擺手打斷,他身體前傾,壓低聲音,目光灼灼盯著高乾:“朕缺的,豈是幾個伺候下人?朕是憂心這洛陽城中,這大魏的‘內院’,已然失衡啊!”
他加重語氣,“朕如今威儀不足,連宮中事都難周全,將來,又如何有足夠分量,去調停‘兄弟’之間日益懸殊的實力差距?若一家之內,兄強弟弱,家長又無力約束,豈不危哉?”
“洛陽內院不平...威儀不足...調停兄弟實力差距...”這幾句話如閃電劃過高乾腦海!
他瞬間豁然開朗,徹底明白元修今日這番做派用意!
皇帝是說,他這“家長”之所以“威儀不足”,連宮里都空了,是因洛陽城內有人掣肘,不把他放眼里!
此人是誰?
不言而喻,必然是如今手握部分禁軍的斛斯椿!
元修的意思是:
你高乾,幫朕解決掉斛斯椿這“外力干涉”,讓朕這皇帝重樹“威儀”,真正掌控洛陽!如此,朕這“家長”便有了足夠地位權威。
將來,你與權勢滔天兄長高歡之間若再有“實力差距”或沖突,朕就能名正言順出來“調停”,幫你一把,不讓高歡“一家獨大”,從而達到平衡!
高乾心思急速轉動,元修這算盤不可謂不精。
他內心飛快盤算:高歡那邊,遲早要面對。
他本意便是扶持元修,讓他成一個真正能說上話、且傾向于自己的皇帝……
用一個不算太難對付的斛斯椿,換取皇帝明確支持,以此制衡甚至削弱高歡日后影響力……
皇帝雖是傀儡,但這桿“大義”旗幟,用好了,威力無窮。
解決一個斛斯椿,讓這皇帝日后關鍵時幫自己打壓高歡,這筆交易,似乎很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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