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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誓死護旗

演武場邊,乞伏渾還在聲嘶力竭地呼喝,試圖將潰散的部下重新聚攏。

然而,獨孤義和他麾下的重騎,已如黑色怒濤般席卷而來,鐵蹄轟鳴,煙塵滾滾,距離不足五十步!

那沉重的馬蹄聲,如同擂鼓,直接踏在乞伏渾的心臟上,每一次震動都讓他窒息。

寒光凜冽的馬槊,直指這片混亂軍陣的中心——

軍旗!

乞伏渾瞳孔驟縮,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這個念頭!

他明白了!武川人,是要奪旗!

一股冰寒自腳底直沖頭頂。

絕不能讓軍旗落入敵手!

演武雖非死戰,規矩榮譽卻絲毫不輕。

有序撤退尚可諒解,若被陣前奪旗,或鳴金認輸,便是奇恥大辱!

不僅他顏面掃地,整個懷朔軍都將蒙羞!

高歡的怒火,他承受不起!

想到此,乞伏渾再顧不得陣型,猛地轉身,對那死抱旗桿、臉色煞白的執旗兵厲吼:“快!軍旗給我!”

執旗兵一激靈,慌忙將繡著“懷朔”二字的大旗塞入乞伏渾手中。

旗桿入手沉重,仿佛承載著全軍的榮譽與性命。

乞伏渾緊攥旗桿,用盡全力再次咆哮,聲音嘶啞扭曲:

“對面沖陣!目標軍旗!圍過來!護旗!結陣!!”

周圍殘存步卒,本已失魂落魄,聞將軍嘶吼,見敵騎直沖帥旗,瞬間明白事態嚴重!

被奪旗?比戰敗更丟人百倍!

高歡絕不會放過他們!

“保護將軍!保護軍旗!”

“跟武川雜碎拼了!”

求生本能與榮譽感,激發了最后的血勇。

近百步卒如潮水般涌向乞伏渾,用血肉之軀,在他周圍迅速圍成一個不算嚴整,卻異常堅決的圓陣。

木盾在前,木槊向外,眼神決絕。

幾乎就在陣型勉強合攏的瞬間,獨孤義率五十重騎,如出膛炮彈,狠狠撞上!

“轟——!!!”

仿佛山崩地裂!

沉重鐵騎撞入步陣,發出的不是兵刃交擊,而是沉悶、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與重物撞擊聲!

最外圍幾名步卒連慘叫都未發出,便被高速沖擊的戰馬騎士連人帶盾直接撞飛,如狂風落葉,身體扭曲變形,重重摔落,當場死亡。

木盾碎裂,木屑橫飛,斷槊四散。

沖擊力巨大,整個圓陣被撞得向后猛退,陣型瞬間散亂。

然,懷朔步卒的悍勇,在這一刻淋漓盡致!

雖被撞得七零八落,陣中士兵卻死死頂住,用身體、用肩膀、用性命阻擋鐵騎洪流!

有人被馬蹄踩踏,有人被木槊捅倒,倒下前仍死抱馬腿,或揮舞武器,試圖給敵一絲傷害!

他們只有一個念頭——護住身后的將軍!

護住那面象征最后尊嚴的軍旗!

乞伏渾處于圓陣中心,巨力透過人墻傳來,他如遭雷擊,整個人被巨大動能帶得倒飛數米,“噗通”摔地,內臟翻騰,喉頭腥甜,險些噴血。

幸有士兵層層保護,雖被撞飛,手中軍旗卻因袍澤拼死阻攔,并未脫手!

獨孤義這次沖鋒,威力絕倫,再添傷亡,但他眉頭卻微皺。

撞散了外圍,核心——那面軍旗,仍在敵將手中。

戰馬沖擊力巨大,慣性亦然。

他帶重騎沖破步陣一部分,慣性前沖數十步才勒住戰馬。

重騎非永動機。

連番沖鋒,馬力消耗巨大。

胯下戰馬已呼哧喘息,鼻噴白氣如蒸汽,渾身汗透,體力近乎極限。

獨孤義迅速指揮重騎撥馬,重新列陣。

看著氣喘吁吁、馬蹄不安的坐騎,他清楚,頂多再沖一次,而且會有很多人會陷馬。

而被撞飛的乞伏渾,身體強悍。

晃晃劇痛的頭,強忍五內翻騰,掙扎爬起,再次緊握旗桿。

見周圍士兵又倒下一片,但更多人正試圖重新靠攏。

“穩住!向后軍靠!保持陣型!緩退!”乞伏渾嘶啞喊道。

敗局已定,但只要軍旗在,就不算輸得太難看。

他帶著殘兵,如受傷困獸,護著軍旗,一步步艱難地向后軍挪動。

懷朔步卒雖士氣低落,但榮譽感極重。

軍旗絕不能丟!

殘存士兵眼中雖有恐懼,更多的是悲壯堅持,用身體組成移動壁壘。

外圍,賀拔威率輕騎如蒼蠅般繞行。

棄弓之后,只能持槊不斷從側后騷擾捅刺,試圖打亂步伐。

但輕騎缺乏沖擊力,面對雖緩卻仍有陣型的步卒,無法有效突破,只能游弋襲擾。

獨孤義立馬陣前,看著那群狼狽卻異常頑強的懷朔步卒,眼中閃過一絲敬佩。

確實兇悍,為一面旗幟,竟如此不畏生死。

他略一思索,扭頭對親兵低語幾句。那親兵立刻打馬,朝賀拔威奔去。

高臺上,氣氛緊張到窒息。

所有懷朔將領心懸嗓子眼,死盯場中那面在重重護衛下緩慢移動的“懷朔”旗,手心全是汗。

“撐住啊……”

“千萬別丟旗……”低低祈禱在懷朔將領中響起。

輸此合已定,若被奪旗,則是恥辱中的恥辱!

竇泰緊張得額頭青筋暴起,汗珠滾落。

死攥拳頭,內心狂吼:乞伏渾,頂住!千萬頂住!

這要是被奪旗,賀拔勝那老匹夫還不知怎么當眾嘲笑我!臉丟到家了!

高歡依舊面沉似水,眼神愈發冰冷。

看著場中頑抗卻強弩之末的前軍,心中煩躁異常。

武川人,真不打算留半點面子!

這獨孤信……夠狠!

鐵了心要讓我今日當眾大出丑!

與高歡壓抑不同,賀拔勝精神亢奮,從站起來后就沒再坐下,朝著演武場大聲助威,全無儀態:

“武川兒郎!加把勁!義之,再沖一次!他們快守不住了!軍旗!奪了軍旗!”

角落里,高敖曹又湊到高乾耳邊,幸災樂禍低語:

“兄長你看,賀六渾和竇泰那狼狽樣!失策了吧?嘿嘿,軍旗若真被奪,他今天這人可丟大了!”

高乾又冷冷瞥了弟弟一眼,示意閉嘴。

御座上,元修看著激烈爭奪,心中暗轉:

獨孤義咄咄逼人,這是要徹底撕破臉,把高歡往死里得罪!

好!非常好!讓他們結仇!

更能斷絕高歡未來招攬獨孤信這強援的可能!

打吧,打得越狠越好!

演武場上,賀拔威接到傳令,立刻催馬至獨孤義陣前。

“賀拔威,”獨孤義看著遠處仍在緩退的敵軍,沉聲道,“我重騎馬力已衰,頂多再沖一次。稍后我帶隊正面沖擊,務必沖散其護旗陣!你抓準時機,帶兩三精銳輕騎,趁亂奪旗!”

賀拔威眼中閃過興奮光芒,用力一抱拳:“末將領命!”

獨孤義安排完畢,深吸氣,目光掃過麾下疲憊卻眼神依舊銳利的重騎。

猛舉馬槊,發出驚雷般怒吼:“武川的兒郎們!”

“在!”四十五重騎雖疲,吼聲依舊洪亮。(五騎因陷陣和馬力不支未能歸隊)

“懷朔鼠輩還在無謂抵抗!軍旗就在那里!可還有膽量隨我再沖一次?!”

“有!”

“我們是誰?!”獨孤義再次咆哮。

“武川鐵騎!!”

“我們的使命是什么?!”

“踏破敵陣!斬將奪旗!!”

“好!隨我——沖鋒!!!”

獨孤義的聲音仿佛帶著魔力,瞬間點燃了疲憊騎士心中最后的戰意與驕傲!

騎士們紛紛挺直腰桿,握緊木槊,眼中重燃嗜血光芒!

連胯下疲憊戰馬似乎也感應到主人決心,不安刨蹄,發出低沉嘶鳴。

一股冰冷決絕的氣勢,再次從重騎陣列中升騰!

元澤看到獨孤義重新整隊鼓動士氣,腦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太清楚他想干什么了——畢其功于一役,不奪帥旗誓不罷休!

“快!傳令乞伏渾!快點!再快點!保持陣型!后軍就在前面!不到兩百步了!”元澤對著傳令兵近乎瘋狂地吼道,聲音變調。

軍旗若在前軍手中被奪,他這主將難辭其咎!

而此刻,乞伏渾的前軍殘部,早已人心惶惶,士氣跌至谷底。

大部分步卒低頭拖步,臉上寫滿疲憊恐懼。

“將軍!快跑吧!還有兩百步就到后軍了!來不及了!”有步卒看著后方殺氣騰騰的重騎,帶著哭腔喊。

“閉嘴!”乞伏渾厲喝,“武川雜碎就是要奪旗!跑快了陣散!漏洞更大!都給我穩住!死死護旗!”

然,死亡恐懼難以抑制。

前兩次沖鋒已讓他們傷亡慘重。

此刻見那不知疲倦的魔鬼再欲沖鋒,一些士兵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我不打了!我陣亡了!”一士兵忽扔掉木槊,指著身上草灰泥土,朝邊界線跑去,對著執禮官大喊,“我陣亡了!”

一有帶頭,立刻有人效仿。

一些怕死的懷朔步卒再顧不得軍令榮譽,紛紛棄械,或裝“陣亡”跑向邊界,或頭也不回朝后軍狂奔,只想遠離那即將再次襲來的死亡鐵流。

“回來!都給我回來!”乞伏渾聲嘶力竭呼喊,無濟于事。

轉眼間,又有數十人脫隊。

不遠處,“陣亡”退場的尉遲行和紇奚達布靠樹觀戰,見此情景,樂不可支,指著逃兵放聲大笑,極盡嘲諷:

“哈哈哈哈!看看這幫懷朔慫包!上午是誰笑話咱們?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跑啊!看你們跑不跑得過馬蹄子!”

乞伏渾看著不斷離去的士兵,心如刀絞,卻未放棄。

死握軍旗,對身邊僅剩的幾十忠勇之士大喊:“還剩不到兩百步!定能回去!懷朔軍旗,絕不能丟!兒郎們!隨我頂住!保持速度!陣型別松!”

就在這時,最后的審判,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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