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害死貓》那邊票房大賣、主創們名利雙收的熱鬧勁兒還沒完全散去，喬霖這邊已經一頭扎進了《鋼的琴》那帶著鐵銹和煙火氣的世界里。

新租下來的工作室里堆滿了各種關于東北老工業區的資料、年代照片，甚至還有幾本講述下崗工人生活的紀實文學。

跟上部戲的都市懸疑范兒不同，《鋼的琴》的基底就透著粗糲和壓抑。

喬霖知道，這片子能不能成，關鍵就在于能不能找到對的演員。

而選角，也成了眼下最大的難題，尤其是兩個靈魂角色。

父親陳桂林：一個典型的九十年代末東北下崗工人，愛面子，好喝酒，有點小聰明，又有點死犟。

為了留住女兒，也為了自己那點所剩無幾的尊嚴，愣是用一堆破銅爛鐵，在廢棄的工廠里，敲打出了一架飽含父愛的“鋼”琴。

這角色身上的落魄、堅韌、深情，同時又帶著混不吝的復雜調性，沒點生活閱歷和演技沉淀的老戲骨，根本鎮不住。

喬霖第一個想到的是文彰。

“這小子靈氣是有的，但——”他摸著下巴，在心里把文彰pass了，

“演陳桂林？他那氣質感覺還沒被社會毒打夠，少了被生活反復摩擦后留下的厚重和油膩。”

女兒小元：陳桂林的掌上明珠，一個學鋼琴的小姑娘。

這角色不能找那種一看就是溫室里精心培養出來的小公主，她得有超越年齡的“懂事兒”，眼睛里得有光，還得有東北孩子特有的虎氣。

最關鍵的是，得有靈氣！能理解父親笨拙又深沉的愛。

當然，要是真會點鋼琴或手風琴啥的，那就完美了。

“媽媽小菊的角色倒是好辦。”喬霖在選角表上寫下童遙的名字。

為了找到心目中的陳桂林和小元，喬霖推掉了大部分采訪和應酬，一門心思撲在了選角上。

工作室的小會客室，再次變成了臨時的試鏡場地，每天人來人往。

這天，來試鏡陳桂林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戲骨，陳老師。

這位國家一級演員，演了一輩子正劇、歷史劇，氣場十足。

試戲片段是陳桂林在工廠廢墟里，對著一堆破爛兒暢想造鋼琴的場景。

陳老師的表演沒得說，臺詞功底深厚，情緒拿捏也到位，把那種執著演出來了。

然而，演完之后，陳老師卻摸著下巴，微微皺眉：“小喬導演啊，本子我看了，立意不錯。但是不是太平淡了點？人物的掙扎是有了，可力量感不夠啊。

是不是可以加點情節，比如他最后通過別的途徑成功了？或者讓他更有英雄氣概一些？”

喬霖聽得心里直樂，面上卻畢恭畢敬：“陳老師您說得有道理。不過這片子，我可能更想拍——

嗯，普通人的‘軸’和不合時宜的浪漫。力量感可能不在于結果，而在于他造鋼琴這個行為本身。”

陳老師“唔”了一聲，顯然對這種“不求結果，只重過程”的調調不太感冒，又問了幾個關于市場接受度的問題。

喬霖只能實話實說，這片子大概率不賺錢，是沖著獎項和口碑去的。

老先生聽完，也沒多說，起身告辭。

喬霖送到門口，心里明鏡似的：道不同，不相為謀。

人家老藝術家，可能真不太看得上他這種“為名為利”的年輕導演，更別說這種不太主旋律的本子了。

送走老戲骨，又來了位當紅小生，陸哥。

他帥得是無可挑剔，態度又謙和，試的是陳桂林和工友們喝酒吹牛的戲。

陸哥很努力地想演出那股下崗工人的粗糙和失落，但怎么說呢，就像是穿著阿瑪尼硬要cosplay犀利哥一樣，違和感太強。

他那張俊朗的臉，時刻都在提醒觀眾：哥們只是在演戲。

“陸哥，您演技沒問題，就是——”喬霖斟酌著開口，“氣質上可能還是太‘干凈’了一些。我需要的是那種扔人堆里，你都覺得他剛從機油池子里爬出來的感覺。”

陸哥聞言，灑脫一笑：“明白。看來我還是適合演偶像劇，哈哈。喬導加油，本子不錯，希望能成。”

得，又一個不看好的，喬霖攤手。

除了這些腕兒，更多的是一些希望能抓住機會的新人。

有個中戲的同學，簡歷寫得天花亂墜，說自己對下崗工人生活有深刻理解。

結果試鏡時，把陳桂林的隱忍演成了苦大仇深，把偶爾的爆發演成了無能狂怒，肢體僵硬得像個剛出廠的機器人。

喬霖看得腦殼疼，只能委婉打發：“挺好，回去等通知吧。”

通知你個錘子，下輩子吧！

父親這邊進展不順，女兒小元的選角更是重量級。

漂亮小姑娘不少，但要么是說話、動作匠氣十足，一看就是流水線培訓出來的；

要么是膽小怯場，對著鏡頭就哭鼻子；

要么是家里大人在旁邊指手畫腳，比導演還會說戲；

“唉——”喬霖捏著眉心，看著眼前又一個只會瞪著大眼睛賣萌的小姑娘被家長領走，感覺心力交瘁。

“找個對眼的閨女，怎么比找個好爹還難？”

工作室里，唐煙她們看著喬霖這幾天肉眼可見地憔悴下去，也跟著著急。

“喬導，要不算了吧？或者降低點要求？”白百荷小聲建議。

“不行！”喬霖猛地一拍桌子，“小元這個角色，必須要有靈氣！沒有靈氣，這戲的魂兒就沒了一半！找不到對的人，這片子我寧可不拍！”

他對這部片子，有著近乎偏執的堅持。

就在喬霖快要絕望的時候，王紫萱這天下午提著幾杯奶茶溜達了進來。

“喬導，還在為小演員的事兒頭疼呢？”她把奶茶放在喬霖桌上，看到他那焦頭爛額的樣子，猶豫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說道：

“對了，我鄰居家有個親戚的小孩，也是個小姑娘，眼睛特亮，不怕生。我之前去串門的時候見過一次那孩子拉手風琴——”

王紫萱似乎也不是很確定：“我也不太清楚具體情況，要不我幫你問問？看能不能要張照片或者什么的？”

“手風琴？！”喬霖的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眼睛特亮？機靈？”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簡直就是瞌睡遇到了枕頭！

雖然是素人，雖然情況不明，但“靈氣”和“手風琴”這兩個要素實在太關鍵了！

“行！紫萱，你先別聲張，”喬霖立刻來了精神，“你問問能不能不驚動孩子的情況下，私下拍一段她平時玩鬧或者拉琴的視頻，我先看看？”

“好嘞！我這就去問！”王紫萱仿佛領了圣旨一般，眼睛亮晶晶地轉身就跑，連奶茶都忘了拿。

看著王紫萱風風火火的背影，喬霖總算松了口氣。

小元這個角色，終于有了一絲希望的微光，雖然還很微弱。

但他隨即又拿起桌上那堆男演員的資料，眉頭再次緊鎖。

那個用廢鐵敲打夢想的父親，那個失落年代的縮影，到底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