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胡同。

早上七點五十分，大金牙按照新約定時間提前趕到李家，李家只有王建軍和小狗金子在，沒多久，孫濤等人也來了。

就在孫濤提議去胡同口接菜的時候，外面?zhèn)鱽硪魂嚻嚶暎又腥饲瞄T，“哥，開門。”

王建軍打開房門，大金牙探頭往外看，見到外面停著一輛解放車。

他心中感到十分詫異，這車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難怪李哲送貨提前了一個多小時，原來鳥槍換大炮了。

大金牙趕忙幫著搬運，他發(fā)現(xiàn)這次又多了兩個菜筐子。

前兩天，李家的黃瓜產量就增加了一百斤，但李哲并沒有給他們增加份額的意思，應該已經有了買家。

現(xiàn)在又添了兩個新的菜筐，雖然看不出是什么菜，但大金牙感覺應該不是黃瓜。

李哲又上新菜了！

不過，從見面打招呼到分完菜，李哲都沒有提及這兩個菜筐，把大金牙急的像貓爪撓心一般。

送走大金牙幾人后，王建軍也有相同的疑惑，卻沒有大金牙的顧忌，“哲子，這兩個菜筐里是啥？剛才蔣老板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李哲笑著掀開菜筐，“生菜和西藍花。”

王建軍說道，“你剛才怎么不提這茬，讓蔣老板他們幫著找找銷路？”

李衛(wèi)東附和道，“對啊，西藍花在市場上可不好賣，估計都沒幾個人認識，更別說吃了。”

“不好銷售是因為沒找對門路，找對門路了，這些菜可金貴著呢。我還打算拿它們賺外匯券呢。”這年頭是雙軌制經濟，緊俏的東西錢都買不到，得用外匯券才行。

上次，他托魯大有買了張十元外匯券，足足花了25塊錢。

“去哪掙外匯券？能行嗎？”王建軍也知道外匯券好使，但他也聽說，普通的商店不允許收外匯券。

“友誼商店，涉外酒店和餐廳，這些可都是收外匯券的大主顧。”李哲起身，說走就走，“哥，帶上這兩個菜筐，跟我去一趟。”

聽說能掙外匯券，李衛(wèi)東也覺得稀奇，搬起菜筐架在自行車后座，用麻繩固定。

京城現(xiàn)在人多，事也多，一輛自行車根本不夠用，昨天下午，李哲又買了一輛二手自行車，新的不是買不起，二手更有性價比。

哥倆騎上自行車往西走，穿過BJ站前街、向北轉入東長安街，直奔建國門外友誼商場。

李哲停下自行車，望著整齊的四層小樓，上面掛著六個鎏金大字‘京城友誼商店’，這地他也是頭次來。

李衛(wèi)東望著氣派的小樓，眼中寫滿了羨慕，壓低了聲音說，“老二，這地咱能進去嗎？”

李哲從兜里掏出張十元外匯券，“沒以前那么嚴了，現(xiàn)在有這個就成。走吧，咱也進去長長見識。”

李衛(wèi)東正準備搭話，驀然間，見到看到一伙金發(fā)碧眼的洋人走來，女士穿著漂亮的羽絨服，背著精致的皮包，男士穿著呢子大衣，有說有笑的進了友誼商店。

“甭介，我還是留下來看菜吧。”說話間，李衛(wèi)東又盯上走出友誼商店的黑人，“嚯，這哥們不扛煤球可惜了了。”

李哲穿著嶄新的衣服，邁著四方步走向友誼商店，兩根手指夾著外匯券一晃，大搖大擺的進了商店。

一樓大廳里站著年輕的女服務員，穿著統(tǒng)一制服，涂抹著紫色口紅，露出國營店員少有的笑臉，“同志，歡迎光臨。”

李哲從一樓大廳開始逛……

長白山紫貂皮圍脖、景德鎮(zhèn)青花瓷暖手爐、茅臺酒節(jié)日特別包裝、瑞士蓮巧克力禮盒、東芝電暖爐、大不列顛呢絨大衣……

只要是這個時代的商品，這里幾乎都能找到。

生鮮區(qū)有各種肉類、海鮮、乳制品，很多東西李哲都沒吃過。

蔬菜區(qū)的種類就少很多，新鮮菜品有小白菜、胡蘿卜、土豆，其余的都是灌裝蔬菜和醬菜。

要是自家菜能擺在這里賣，就能直接賺外匯券了，能合作最好，不成也就損失一張名片，為什么不試試？

見到李哲一直在旁邊轉悠，一個女服務員走過來問：“同志，您想買什么？我可以幫著介紹。”

“你們食品部的經理在嗎？我想見一下你們經理。”

女服務員露出警惕的神色，下意識地問：“你有什么事嗎？”

李哲拿出張白底黑字的名片，上面有名字，下面有蘇州胡同的地址：“我是大營蔬菜合作社的社長，我們蔬菜社有一批新鮮的生菜、西蘭花要出售，不知道貴商店有沒有合作的意向？”

女服務員接過名片下意識地說：“這不符合程序……“聽到幾種蔬菜的名字，她止住了口，略一遲疑確認道：“您確定是新鮮的西蘭花、生菜？”

“確定。”

“這怎么可能呢，你怎么種出來的？”

“我們是在暖棚里種出來的，我們帶的菜就在商店外面，您不信的話可以去看。”

“同志，您稍等，我去請我們經理。”

不多一會兒，女服務員帶著個穿西裝的中年男子走來。男子身形富態(tài)，頭頂有些稀疏，笑著說道：“李社長您好，我是食品部的經理馬文海，聽說你有新鮮的蔬菜要出售？”

“是。”

“能帶我去看看嗎？”

李哲作了個請的手勢，領著馬經理出了友誼商店。

大哥李衛(wèi)東正蹲在自行車旁，盯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眼珠子都不夠用了，見李哲帶人過來，他站起身。

李哲說道：“哥，這位是友誼商店的馬經理，把菜拿出來讓馬經理看看。”

李衛(wèi)東車后座拉著兩個菜筐，掀開左側菜筐的棉被，拿出一個西蘭花、一把生菜放到了右側的棉被上。

馬經理摸摸西蘭花，摘下一片生菜葉子放進嘴里：“嗯，不錯，是新采摘的，你們有多少貨？”

“現(xiàn)在的量不大，但是可以保證穩(wěn)定供應。”

“多少錢一斤？”

“價格可以商量，但我們希望用外匯券結算。”

“這個我做不了主，得向上級領導申請。”馬經理問道：“你們要外匯券做什么？是不是想去黑市倒賣？”

“不是，我們就是自己消費。”

馬經理笑笑：“這樣吧，兩樣菜都來10斤，我按照外匯券給你們結算，這個券不會給你們現(xiàn)金，你們可以在友誼商店里面消費。”

對方給了實惠，李哲也沒有刻意要高價：“生菜給您按4元外匯券。西蘭花給您按5塊錢外匯券，總共是90外匯券。”

馬經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guī)闳ヌ艏锲贰！?

李哲拍了拍李衛(wèi)東的肩膀：“哥，一塊去吧。”

“我還得盯著菜呢，菜被人偷了咋辦？”

馬經理和藹地笑笑：“沒關系，我們這兒有保安，我讓人幫你看著。”

李衛(wèi)東嘿嘿一笑，要說不想進那是假的，叮囑了保安一句，也跟著李哲進了商店。

李哲先給妹妹買了半斤大白兔，又買了一盒巧克力——李哲也是個饞嘴的，最喜歡吃巧克力味的零食。李哲原本還想再逛逛，看看有啥稀罕的東西。結果李衛(wèi)東跑去了冷鮮區(qū)，都買成了牛肉、羊肉和豬肉。

李哲也沒說啥，家里人多肉確實不夠吃，要怪只怪外匯券有點少。

李哲忍不住問道：“馬經理，關于合作的事情，大概什么時候有回信？”

“這個我也說不準，得按程序辦。”馬經理說話時一直盯著李哲，似乎想看看他的反應。

李哲笑了笑：“那行，不耽誤您工作了，我們告辭了。”

馬經理笑著把李哲送出了友誼商店。

哥倆出了友誼商店，李衛(wèi)東將肉放進菜筐里問道：“老二，感覺馬經理對咱的菜不是很上心？”

李哲想了想，就明白了，“友誼商店賣的東西太多了，又沒有競爭對手，新鮮蔬菜屬于錦上添花。”

李衛(wèi)東是個比較容易滿足的人，拍了拍裝著肉的菜筐：“咱能買到這么多肉，也不算白來。年底肉票緊俏，沒這外匯券還真不好買。”

李哲也不氣餒：“涉外的又不止一家友誼商店，再試下一家就是了。新鮮蔬菜對友誼商店是錦上添花，但對于餐廳和酒店來說，可就是雪中送炭了。”

哥倆商量了一下，騎上自行車直奔馬克西姆餐廳。